书名:叼走逃婚小伯爵[星际] 作者:滚滚不会滚 文案。 谢朗逃婚了。 平民生活并不好过,好在军校室友人不错。虽然他脾气爆,凶神恶煞了点。 谢朗:其实我在游戏里是个机甲天才。 室友:我知道,我是每天和你打架的人。 谢朗:其实我不是个普通人,我是个逃婚的贵族。 室友:我知道,我是每天给你打逃婚补助生活费的未婚夫。 谢朗:其实我还偷偷养了一头狼。 室友:我知道,因为我就是那头狼。 谢朗:??? 那你他妈还撒娇让我给你洗澡?? 室友先生甩了甩尾巴,翻开肚皮,蹬着小腿可怜巴巴眨眼。 嗷呜。 谢朗:这该死的,可爱。 tag:恶趣味暴躁忠犬管家婆攻x生活白痴天才后期女王受 事实上这是一个(国王企图教训小少爷却成为他最忠诚的骑士)的强强伪战斗真小学鸡恋爱故事。 阅读指南: 全程瞎编,请您瞎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机甲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朗,凯因?希德 ┃ 配角:叽里呱啦 ┃ 其它: 第1章 伯爵逃婚啦! 艾泽亚,首都卡布托。 登舰处。 悬浮列车无声掠过,人群有序地排列着队伍。一位带着鸭舌帽的高挑少年拖着银色金属行李箱,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中。 谢朗望了眼自助售票机前长长的队列,又瞥了眼个人终端上的时间,咬了咬牙,做下决定。他冷不丁往前走,在一行队列里巡视一番后,最终于一位长相甜美的短发女孩身旁站住。 他取下黑色鸭舌帽,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下黑发,使那因为静电有些凌乱的发服帖了些。接着,他惯性挑起英俊的笑容。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他说得一口流利的联邦语,字正腔圆,声音清脆,“我的祖父患了重病,我必须赶去见他最后一面。”谢朗皱眉,“但是您也看到了,这队列太长,下一班通往艾蒂凯星的跨星飞艇马上就要准备出发了,我……” 话不用说太明白。凡事要学会留白。 在他恳求的目光里,那女孩红了脸,退后一步,怯怯开口,“要不,你先。” “太感谢你了!”谢朗如是说,极力克制住庆幸的喜悦。 他看着女孩,那一双眼不管看谁,似乎都充满了深情。 谢朗极为绅士地鞠了个躬,在自动售票机买完票后立刻转身就走。 有人因为插队这件事在他们身后念念叨叨,小女孩义正言辞地替他辩解。 谢朗目光游弋,他伸手蹭了蹭鼻尖,两腿抹油即刻开溜。 他如一条敏捷的泥鳅,没几下就绕过人群,挤着空档蹿上了飞艇。 他的确是去找他的祖父,但那位和蔼的老顽童公爵身体一向强健,绝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一百多岁了,居然还在艾蒂凯星义务支教,当一名星际史教师。 是的,他的祖父是老公爵先生。他爸是战后艾泽亚帝国唯一的公爵。 奥休斯是他的家族名字,他是家里唯一的子嗣,因此理所当然成为了长子。长子是拥有继承爵位的权利的,但父亲退下之前,他拥有的不过是他过往荣誉称呼里的其一。 奥休斯伯爵,是他目前的头衔。 他的全名谢·奥休斯,听说谢是他妈的姓氏,可他对那个女人的了解少得可怜。他的父亲从未提起过关于她的任何事。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还是奥休斯伯爵,出门在外都要被尊称一句勋爵先生今天,享受着特权阶级的权力。 以后,他大概是艾泽亚帝国全民通缉的对象。 谢朗点开自己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通讯器,弹出的新闻界面里最热潮的一条是: 帝国皇帝今日宣布和凡尔修将正式建立盟友关系,并表示不日后新晋凡尔修星统治者将迎娶奥休斯公爵的长子。 他知道自己那老爹懦弱,可没想到在这等大事上居然也不为他争取一番。 谢朗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帽檐,有些嘲谑。 谁不知道凡尔修星都是一群不人不兽的家伙?到现在艾泽亚还流传着如果不听话凡尔修的野兽就要来吃小孩的故事。听说那里民不聊生,鸟不拉屎,没有星网信号,堪比原始部落。 别说嫁了,就算是娶,他也不愿意。 谢朗早就算好了,他这一跑,他爸必然要停卡,通讯器也不能刷,一刷就能捕捉定位。 所以他揣了一袋子的星际能量原石,好些低品白种,最适合用来换钱又不太容易引起人注意。 他爸最怕祖父,祖父最怕祖母,祖母又最疼他。老太太前些年走了,把他这宝贝疙瘩托付给了祖父。 谢朗算盘打得好,这下他先去找老人家讨讨说法,看看有无回天之力。老公爵是看着当今皇帝陛下长大的,讲话还有些份量。 曾经这位老公爵也是首屈一指的战将,人老了,不再舞刀弄枪,转而在艾蒂凯支教,当起历史老师来。 * 艾蒂凯星。 艾蒂凯也算是蛮荒之地,但战后近十多年来它作为联邦教育基地,在多方投资培养下已经渐渐成长。 虽然比不得艾泽亚首都卡布托繁华,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谢朗被公爵先生保护得很好,以至于他如今长至二十岁,几乎从未在人前露过眼。大多数艾泽亚人都以为奥休斯公爵先生的长子有着和他一样的金发碧眼,却没想到,谢朗母亲的基因过于强大,他少见了成为了黑发黑眸的存在。 所以这才使得谢朗出门后,完全不顾忌被认出。 忘了说,谢朗是谢·奥休斯的小名。 据他爸的说法,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为他取下的,意为希望他明朗如初。她应该是拥抱过他,在他还待在襁褓里的时候。 他在小镇里穿梭,店面招牌闪耀,建筑鳞次栉比。 洛桑街 148号。 谢朗的目光在建筑物门栏上的标牌扫过。 这是他的祖父留下的地址,希望可以找到他。 * 半小时后,谢朗有些气喘吁吁,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小镇一眼望过去平平无奇且不算宽阔,可一旦真正踏入,谢朗才发现这些小道都歪歪扭扭千奇百怪。 进入负一层,出来是商场四楼。 靠。 谢朗忍不住暗骂。 他的个人终端通讯器提示音又开始狂响,变成一道时间的提醒器,仿佛在警告着他艾泽亚的逮捕者即将到来。 谢朗烦躁地一脚踢开石子,他现在又饿又困。他放下行李,在街边伫立了会,忍不住蹲下闭目休息。 耳朵里传来灵敏的响动,谢朗敏锐地睁开双眸,一穿着破烂的秃头小孩正一手握着他行李箱的拉杆一边傻愣着看他。 “干嘛,小孩。” 谢朗不耐烦地耷拉着眼睛,没起身,就蹲着看他。 秃头小子也盯了他半天,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行李箱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出咕噜噜的声响,那小子像瘦猴,在巷道里左窜右窜,且比他熟悉交通环境,没两下就毫无踪迹了。 周围的人对此见惯不怪,五谷不识四肢不勤的谢奥休斯伯爵先生傻了,他头一回见识这种事。 谢朗下意识伸手摸兜,分都不分,一毛不拔。他全部家产好像都在那装满原石的箱子里了。 咕咕。 他肚子叫起来。 刚刚在飞艇上他没钱点餐,还等着下来后换了星币再说。现在倒好,祖父没找着,能换钱的东西也丢了。 他待不下去了。 谢朗起身,打量着过路的每个人。穿得太差他不好意思上前搭话,怕掉价,穿得太好又怕对方比他趾高气昂,只怕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 “小子,找不到路?” 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朗应声扭头,是位老人,一身看门人的打扮,戴着黑帽,衣服上有些脏乎乎的油渍。 谢朗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请问洛桑街148号在哪?” 老人笑呵呵捋了把胡子,“就这楼上。一楼是盖耳街,三楼出去就是洛桑。” 谢朗一句谢谢还没蹦出口,那老人又说,“你是奥休斯教授的孙子吗?” 我这么有名的吗? 谢朗挑眉,略有惊讶,“是的,是我。” “哈哈,教授说,要是遇到一黑发黑眸的年轻人就把这信给他。”他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银白色的信封,上面奥休斯家族的火漆醒目。谢朗眼尖,扫到信封上的脏污,小心翼翼地捻着信封的一角把东西接过。 老人见了他的姿态,也没多说,只是笑着。 “谢谢。”他诚恳地说。 老人摆摆手,转身消失在楼栋里。 老公爵老派,喜欢信件那一套。谢朗知道这事,于是对此没有太诧异。他打开信封,脸上的神采凝住了。 * 艾泽亚卡布托飞艇坪。 精神矍铄的儒雅老人下了车,悬浮车停在出口通道,侍者衣着整齐靠边等待着。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随后下车。 “爸。”奥休斯公爵对着老人喊道。 老公爵手一抖动,袖口窜出一黑铁手杖,他干脆利落地砸向男人,后者下意识退步闪过。 “让你儿子订婚。” 手杖劈向男人的正面,男人伸手夹住手杖。 “还是嫁过去。” 老人借力打力,脚步游走,手杖绕了一个圈,男人一时没握住,被狠狠击中了胸口,发出闷哼。 侍者都埋头不语,充其量抬眼偷瞟。 “哼。”老人又一抖手,杖柄消失,“你说的没错,那小子来找我了。” 公爵先生苦笑,“可你没把他带回来。” 老公爵得意洋洋,“我奥休斯的孙子绝不嫁人。” “爸!”公爵先生低呼,有了不好的猜测,“你该不会?” “柯菲尔。”老人沉沉地说,眼底是深沉情绪,“你不能守住他一辈子。” “那是他应有的归宿。”作为战神的后裔。 公爵先生摇了摇头,面对老父亲,首次展现出强硬和顽固的一面。他看着老人,苦笑着说,“我已经失去了他的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他。” 老人暗了暗眸光,登上悬浮车,换了个话题。 “皇帝那臭小子在哪?” * 谢朗好不容易按照信件的指示找到了自家祖父的朋友,那老头一对档案,二话没说就把他安排进新生宿舍。 是的,宿舍。 他祖父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立刻就读莱特军事学院。 作为联邦首屈一指的将帅培育学院,莱特完全独立于各大帝国统治,在联邦军事法的保证下,莱特军事学院的学生拥有绝对自由的合法权益。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成为莱特军事学院的在校学生,艾泽亚就无法干预他的人生,或者说,任何帝国都不可以。 战后,军事预备役的培训成为了第一要务。培养新型二代机甲人才,是全联邦的目标。 莱特,以吸纳星际各阶层的人才为己任。 就读莱特,有两种方式,一是参加每年八月的试炼考试,二则是获得推荐资格。 谢朗,是后者。 两年前,十八岁的他在联邦联合出品的恒星战纪里获得上尉评价的时候,他就收到了莱特学院的就读邀请函。 当初他不屑一顾,谁能想到如今这份邀请函将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呢? 莱特已开学半月,但谢朗走了个后门。祖父的朋友是实战教育院战斗系的院长和以主任,一个命令就让他进入新生的队伍。 S408。 谢朗抬头扫了眼门牌,滴地刷卡进入。 房间不算大,客厅只摆了沙发和茶几,连最基本的视频观看器也没有。谢朗皱了皱眉头。 这客厅像是无人生活过般,没有丝毫痕迹。 他一个人住? 等等! 他的鼻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香味。 咕咕。 肚子又叫。 谢朗寻香而去,进了开放厨房,刚煎好的牛排正放在桌台上。 这学校好体贴。谢朗想。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刀叉,三下五除以二吃完了硕大的牛排。 向来姿态优雅的小公爵,第一次有些狼吞虎咽起来。 嗝。 份量有点大,而且都是肉。 下次给宿舍负责做饭的提提意见,谢朗如是想。 “喂。” 低沉,充满磁性和抑制的暴怒的声音。 谢朗回头,一裸着上身露出线条明显的腹肌,往下只搭了一条浴巾的男人正站在墙边,满脸地不爽。 虽然你是很帅没错啦,怎么不穿衣服出现在他的宿舍里? 你谁啊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啊! 第一章放预收文案!趁着限免卑微请求!大家去收藏一下吧!555 名字是《狙你妹[电竞]》 最晚一月初开文,正在前期准备和存稿中。试读开了一章,别的没改好。 面基前< 胖子:谢神,我觉得游戏里那美女技术不错啊,拐进队里当狙击手呗。 谢尧:技术不错?狙击手容错率有多低你知道吗?别老想着往队里塞猫猫狗狗。 面基后< 胖子:靠!搞半天是个人妖! 谢尧:靠!本颜狗真实心动! 谢尧:小羊,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战队当狙击手吧。 麻阳:啊?我可以吗? 谢尧:你自己那一手叫人对上就自闭的刚枪技术你心里没点AC数吗?你多厉害。出枪人神共愤天地为之震撼! 胖子&麻阳:我求求你闭嘴吧。 “你问我是谁?我叫谢尧,麻阳他老公。麻阳谁啊?我老婆。世界第一狙,联赛总冠军。怎么样,牛逼吧?哎呀,我是没什么本事的啦。 老年宅男嘛,平日里也就洒洒水种种花偷偷蚂蚁能量操操世界冠军罢了,不值一提。老婆。老婆我错了!”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想当舔狗呢?” “舔狗舔到一无所有。” 全息射击游戏背景,设定yy。可能有点苏,前期网游爽文,后期吃鸡电竞。 期待你的收藏~ 第2章 歌者暴动 一个出现在宿舍还偷吃他牛排的陌生人。 凯因沉默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或者说男孩。 他面庞稚嫩,这种稚嫩不是物质条件上的,而是精神上,他看上去太没有现实的质感了。 穿着精致,胸口的红宝石胸针闪耀。黑发黑眸,像上古传说中的东方人偶。眉眼里夹杂着傲气,一看就让人知晓他的家室不错。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凯因扫了一眼,下了判断。 他最讨厌这种人。 凯因扯了扯嘴角,故意问:“小偷?” 很显然这踩住了谢朗小伯爵的跳脚。 他哼笑一声,反击着,“小偷?” 谢朗有几分刻薄地环视了下面前半裸的男人。身材很好,好吧,但这不是重点。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不认为你有任何值得我偷窃的东西。” 虽言辞有礼,但语气里却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傲慢和轻视。 凯因紧了紧腰间的浴巾,俯身靠近了些。 他刚从浴室出来,银色的发梢还残留着将滴未滴的水珠,热气腾腾,一身少年气直击谢朗的鼻尖。 离得也太近了。 谢朗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庞,那深蓝色的眼眸邃如海地。 谢朗不得不撑住桌台,防止站不稳失去气势。 男人的鼻尖已近乎贴近他的唇。 “干,干嘛??” 低,低贱的平民!! 男人凑近嗅了嗅,又直立身子,拉开二者之间的距离。 “牛排好吃吗?”凯因嘲讽地问,眼眸中深蓝色的海洋荡动着波纹。 啊? 谢朗眨了眨眼,反应过来。 原来那不是什么预备给他的食物,而是别人准备的晚餐。 好吧。 教养告诉小伯爵,此刻应该道歉。 可面前这家伙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更喜欢七分熟,有点生。”他欠揍假笑。其实味道不错,很嫩。 凯因被气到,眸光扫过他手中的房卡,明显数据还没写入个人终端。 新生?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哪里来的新生。可看他这样……凯因再次打量面前比他矮一个头的家伙。 绣花枕头,白斩鸡。 啧。 走错地了吧? 他漫不经心地让开道,指了指外面,暗示谢朗离开,“军事理论院的宿舍在对面,这是机甲实战班的楼。” “S408?”谢朗问。 凯因点了点头。 谢朗没再说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往客厅走廊里去。 这是一室两厅,浴室独立,一间卧室的门敞开着,对面的那间紧锁。 他再次刷卡,滴地一声进门。 跟在他身后的凯因皱了眉,“你是插班生?” 谢朗想了想,“算吧。” 延期两年入学的插班生。 凯因想到不久前收到的群通知,班主任声称有个天才将入校就读,没说和他同一宿舍。 天才? 凯因饶有兴趣地笑了下。 他出其不意地出拳,刮出烈烈战风。 谢朗一抬头,迎面用脸接拳,要不是凯因及时停止,这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不躲?还是躲不开? 凯因和谢朗对望,片刻后,凯因收回手。 切。搞什么啊。 “浴室客厅公用。没事别找我。” 丢下一句话,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谢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神经。 谁没事会找他啊? * “喂。” 谢朗对着站在厨房里套着围裙的男人开口。 凯因刚刚做好新的牛排,他垂首解开结,把围裙取下挂在房门后的挂钩上。 “干嘛。”他不耐烦地掀起眼皮,低音炮沉沉。 呼。 有求于人。 深呼吸。 谢朗维持着嘴角礼貌的微笑,说,“请问负责房间整理的侍者在哪?” 凯因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谢朗以为这家伙故意在搞他,抑制了怒气,重复,换了个问法,“我没在房间找到传唤按钮。” 凯因这下懂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看白痴的目光,“小少爷,这是学校,不是度假村。” “我知道啊。”谢朗更是直截了当把他当神经病,“学校没有人负责整理房间吗?” 凯因无语了,“你以前没上过学?” “怎么可能?”谢朗誓死捍卫奥休斯家族的荣誉,“从我三岁起每天就有私教老师来我家上课了。” “学校没有侍者。”凯因耐着性子,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房间内务靠自己整理,管理宿舍楼的老师会来抽查。” 言尽于此,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他端起牛排,一个走位,从谢朗身侧滑过,往自己房间而去。 谢朗看着他暗骂,骚! 蹑手蹑脚跟在他的身后,谢朗在他进自己房间时借机瞟了一眼。 这个男人的卧室整洁而干净,所有东西都排列有序,床单平铺着,毫无皱褶。 怪不得在客厅看不到任何人生活的痕迹,原来一切必需品都被他塞进了卧室。 估计他境地意识很强,因为客厅是他划分下的公共场合所以绝不愿意留下痕迹。 谢朗如此判断。 好吧,不就是整理床铺和房间吗? 谢朗先去客厅拿出领好的生活用品。 洗漱用品放盥洗台。 盥洗台,盥洗台,盥洗台。 谢朗念念叨叨,在房间里打着转。 算了,先套床单吧。 床单,床单,床单。 谢朗手忙脚乱,全靠想象做工。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请进。” 门一开,就传出凯因的声音,“能安静点吗?” 他眉峰微敛,扫过屋内。 白色房间内部一片狼藉,太空绒被芯被歪歪扭扭铺在床上,白色的被套里塞着床单。 牙刷倒在书桌上,洗脸毛巾乖乖趴在地面。 凯因看白痴似地看了眼谢朗,没说话,自鼻腔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嘲讽意味十足。 谢朗有些脸红,手忙脚乱,本来就有些挫败和疲惫,现在又受到了这个人的鄙夷,脾气更是烦躁。他拿起床单,提着一边,甩起抖动了下。风刷地往凯因脸上蹦,他被迫后退一步,站在了门边。 谢朗抿紧下唇,转身把床单铺在床上,半只腿跨上去,略微趴着身子整理着,试图将床单理得平整。 凯因站在那,盯了一会,有点看不下去。 一片阴影笼下来,谢朗手上一空,背后的衣服更是被一股力气提起,迫使他从床上站起来,抬头看,原来是凯因。 面对谢朗有些不解的目光,凯因低头闷声说,“看什么看?一个寝室内务不合格要一起受罚。” 啊。 谢朗下意识挪开了步子,给这个人活动空间。 凯因把床套抖开,将拉链哗地拉下,又把被芯的角掖进,不需要帮手,他自己长臂一伸,就提着单人床套的两角簌地撑抖开,等落下时,被芯已套上,并整整齐齐落在床面。 很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干净利落。 谢朗看得有点呆。 不知为何,凯因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点点崇拜。他有点嫌弃,又有一丝丝的小得意和一咪咪的满足感。 “床单给我。” 他正色使唤道,谢朗乖乖把东西递给他。 “枕芯和枕套。” 一双白皙的手立马把东西递来。 “行了。”凯因活动下脖颈,“毛巾你再去买条新的吧。浴巾挂阳台,盥洗台在卫生间。” 他比刚刚有耐心多了。好像收拾房间对他来说是有着治愈心情的魔法的。 谢朗看着重新变得整洁的房间,怔然说,“好。” 王八看绿豆,大眼对小眼。 沉默。 永久的沉默。 两个人无声对视。 bling。 谢朗又眨眼。 凯因眉角抽搐。 凯因:“没话对我说?” 谢朗歪着脑袋想了想,“你真厉害?” 凯因被气笑,懒得跟这家伙多说,转头就走。 谢朗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张了张唇,一鼓作气,脆生生说了句谢谢。 凯因没回答,关上门。 略微勾起的嘴角泄露了他一点点的好心情。 这个插班生,算是有一点可爱吧。 - 只是这份可爱没维持多久。 凯因正在房间里戴着全息头盔进入恒星战纪,他等待着那个每天都要和他干上一架的家伙上线。 咚咚咚。 咚咚咚。 凯因烦躁地切断连线,下床开门。 “大少爷,又有什么事?”他抱臂而站,语不耐烦。 谢朗佯装看不出他的情绪,清咳一声,“我要在哪里买毛巾?” “我他妈是百科全书吗?”凯因吼。 谢朗不说话,就拿黑轱辘的眼睛看着他。 啊西。 凯因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瞥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 “关门了。明天带你去。”他说。 谢朗说,好。 “没事了吧?”凯因挑眉。 谢朗点头。 凯因伸手就要关门,一只脚又踩了进来,挡住了马上要合上的门板。谢朗探头,“还有个问题。” 呼。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 这样不好不好。 “你说。”凯因抬眸看他。 “我叫谢朗,你呢?” 面前的少年五官精致,眼眸中的真诚动人,他讲诉疑问句时的上扬的尾音像奶猫的爪,轻轻一挠。 有点痒,也有点好看。 凯因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点沙哑。 “凯因。” “凯因希德。” 空气里爆发出牛奶的气味。 _ 他关上门,门外谢朗无所谓地耸肩离开。 门内凯因蜷缩在墙边,压抑地发出低吼。 隐隐有银色的毛发从他的背部生长,尖耳噗地弹出。 凯因咬紧了下唇,深蓝的眸已变为冰蓝。 倏而,他喘着粗气靠在墙壁上,仰着头,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毛发和尖耳都已褪去。 他的眼眸重归清明且凝至冰点。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让他产生传说中的歌者暴动? 祭祀不是说,艾泽亚的那位才是他的歌者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是的,就是这么狗血。 第3章 真没网恋 凯因将自己的个人通讯器调整到另一种模式。 按理来说,通讯器是依靠个人ID建立的,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个ID。但拥有特殊身份的人除外。 比如凯因,他的另一身份是,凡尔修既定统治者,举办登基大典以后,他就是凡尔修的国王。 凡尔修作为兽人寄居的星球,并非实行人类的王位世袭制,也不按所谓的家室划分等级,而是全靠实力。 每过百年,凡尔修将举行弑王大会。 任何拥有纯种兽人血统的人都可以向现有统治者发起挑战,以最纯粹的,原始的方式。 同时接受挑战的,还有各大武力机构。 只不过整个星球,大多鱼龙混杂,真正拥有兽人血统的人不过百。 凯因作为高地雪狼的后裔,以黑马姿态毫不留情地杀上了王的宝座。 他将成为凡尔修历史上最年轻的王。 等他在莱特军事学院完成自己的学业,他就将回到部落,登位封王。 碍于安全性,他特别拥有一个平常使用的私人号和公政号。 现在,他就是把通讯器从私人切向公政。 [凡尔修公政群] 凡尔修/可爱狼:祭祀在吗? 政务大臣/野犬:汪呜!王出现了! 财政部门/狂喵:舔狗必死。 财政部门/狂喵:王!生活费够用吗! ……谁他妈给他改的备注啊??这群老不死的家伙。 凯因头疼,伸手改动自己的群名称。 凡尔修:@绝美祭祀/孔雀 军事机构/暴龙:鸡,快点,王找你。 政务大臣/野犬:鸡,快点,王找你。 财政部门/狂喵:鸡/叭,快点吧,王找你。 绝美祭祀/孔雀:?? 军事机构/暴龙:??? 政务大臣/野犬:喵,你脏了。 绝美祭祀/孔雀:王,怎么了? 凯因敛眸,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凡尔修:歌者反应是唯一的? 绝美祭祀/孔雀:是。凡尔修原石只会对唯一歌者起反应。 绝美祭祀/孔雀:等等。 绝美祭祀/孔雀:难道你已经反应过了? 凯因抿紧了下唇。 凡尔修:我不确定,闻到了牛奶味,出现了不受我控制的兽化。 绝美祭祀/孔雀:?!!!!??!。yfjqoyfkqo?!? 绝美祭祀/孔雀:不应该啊。 绝美祭祀/孔雀:根据上一代原石陨落后给出的指引,你的命定歌者的确应该是艾泽亚的那位公爵长子。他现在应该在艾泽亚才对吧? 凡尔修: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 绝美祭祀/孔雀:绝不可能。 凡尔修:我知道了。 凡尔修:下了。 绝美祭祀/野鸡:好。 绝美祭祀/野鸡:谁TM改老娘备注??? * 凯因靠着床栏,凝眸,再次抬眼眼底又是一片冰蓝。 他五指成爪,毫不在意疼痛地刺入胸口,胸口毫无伤痕,再掏出手时,掌中已有一块心形的宝石。 说是宝石也有些不准确,但它澄澈,泛青,呈现出冰雪的质感,那宝石的中央有一点红,在泛动。 的确是原石反应。 凯因把这东西重新放回胸口。 如果孔雀没说假话,那么…… 凯因望了眼门外,赫赫目光直穿铁门与墙,凝聚在对面。 这个谢朗……凯因的眉峰微皱。 贵族少爷,插班入学,少见的黑发黑眸。 呵。 用尾巴想都能明白事情经过。 他扯动嘴角轻笑。 怎么办,逃婚的老婆就住在对面。 老婆,你说,你这个逃婚策略,是不是有点太失败了呢? * 艾泽亚,卡布托。 罗维特皇室居住殿。 “老师。”戴着宝石皇冠的帝王对着走来的老人恭敬地道。 老公爵笑呵呵,在他身后的公爵先生倒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被皇帝摆摆手忽略。 “老师,你怎么回来了?”皇帝问。 老公爵似笑非笑,眼角皱纹叠起,“臭小子,你会不知道?” 装蒜,就知道明知故问。老公爵笑里藏刀地想着。我老头子今天就要来找你算账! 奥休斯家族时代为罗维特鞠躬尽瘁,前代早逝,老公爵更是一把手将小皇帝拉扯大。之间的亲密,非他人可及。所以战后就算贵族衰败,罗维特帝王还是照旧让奥休斯公爵家族存在。 罗维特叹了口气,“凡尔修处于星际要塞,是资源宝地,他们一族战斗力更是狂放。上一代统治者一人对抗颓物的事,老师你更是比我清楚。” “他们从没主动和任何帝国建交,更是处于人类联邦之外,自成一体。” “老师,我也有压力。”罗维特诚恳地说。 凡尔修外交部首次提出和人类帝国建交,联邦召开紧急会议。 凡尔修表示,愿意让人类踏上部分星际领土并且设立空间跃迁站,愿意开出部分原石矿脉捐赠联邦,特别是艾泽亚帝国。 但他们有一个唯一的条件。 艾泽亚帝国奥休斯公爵的长子,需要嫁给他们新晋的统治者。 公爵先生已经知晓这件事,老公爵是头一回了解,有些惊叹。 “我孙子这么值钱?” 罗维特皇帝哭笑不得。 “爸。”公爵先生忍不住喊道。 “他们图什么呢?”老公爵想不明白,“我家那小子,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 罗维特想了想,迟疑片刻,“可能是……凡尔修钱太多了?” 所以需要娶一个败家子,促进消费。 老公爵当然是开玩笑的,在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网恋。 “小奥休斯呢?”帝王好奇地问,“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咳。”老公爵清了清嗓子,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公爵先生认命,开口,“事实上,孽子此刻应该已经在莱特军事学院。” “什么?”罗维特皇帝有些惊讶,他思索一番,忍不住夸赞起来,“亨伯特,你养了个好儿子。” “啊?”公爵先生不知所以然。 “他难道不是因为知道凡尔修的下一任王正在莱特军事学院学习,而正好赶去的吗?”皇帝疑问,“看来他们当真是私下认识。” 正是因为学习的缘故,才选择先公布订婚,并且把婚期安排在学年结束后。 像这种隐秘的消息,不过是他们这些高层人员才知道的。奥休斯家的小子,绝不可能通过别的渠道获得这个情报。 凡尔修和别的星球不一样,他们的王从不对外泄露名字,统一使用“凡尔修”作为代称。他们对于王室的信息掩盖的极为严密,因此要想通过私下手段获得情报,基本不可能。 除非,他清楚知道本人的行程。 老公爵和亨伯特·奥休斯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彼此眼中的不敢置信。 难不成,他们家的小崽子,当真是这么厉害??? 逃婚什么的,都是演戏????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 艾蒂凯星。 莱特军事学院。 谢·假逃婚·真网恋奔现·朗,奔波一天后躺上床立刻陷入沉睡。第二天是在舍友先生无情的暴吼声中醒来。 谢朗穿好衣服,半梦半醒地走向已站在门边等待他的凯因。 他打了个哈欠,说,“早上好。” 凯因扫过他扣错的衣服,又看他惺忪的睡眼和眼角不明的颗粒污渍,嘴角抽搐了下。 自从知道这个人是他未来的老婆以后,总感觉有些不能直视了呢。 怎么办,老婆和歌者能不能一道退货? 果然他的灵魂原石出现问题了吧? 什么他会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人,被这个人指引,呵呵,开玩笑呢? 这家伙连衣服都不会好好穿,还指引他?要真在一起了,估计是他每天给这少爷穿衣搭配照顾生活起居呢吧? 原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给他选了这么一个老婆。 合着让他堂堂未来国王去当保姆? 做梦。 等着吧,他必然要把这场订婚给搅黄没了。 - 在挑战成功后,面对旧王和公政会提出的条件,凯因本来就只是抱着随便的心态。 接受凡尔修的王特有的灵魂原石,代价是需要找到歌者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他,凯因·希德,就算是不依靠这种东西,也照样能够成为凡尔修史上最强大的王。 碍于传统,他接受了灵魂原石的栽种,同样,也接受了所谓和歌者的婚姻。 顾忌到他的歌者是人族贵族,凡尔修公政会的长老特地召开研究会,最终派外交部提出条件,以表达诚意。 - 牺牲矿脉资源换来的老婆,就这个样? 凯因心中有些嘲谑。 谢朗还沉浸在困倦里,凯因抬腿就走,谢朗迷迷糊糊跟着他的脚步,却不想没走几步,额头撞上了一片坚硬。 疼。 谢朗清醒了起来,双眼立刻开始飙泪。 这把凯因吓了一跳。 他凶巴巴地说,“你哭什么哭?!” 凯因素手无策,他本来只想停下来替他好好整理一下衣服。 虽然他看不上他,但他以后毕竟是他的老婆,是凡尔修的王后。要是有人知道王后以前读书时连衣服的扣子都扣不好,被连带着耻笑的还不是他? 却是没想到,这一停下,这家伙就撞了上来。 他心里有一丢丢的小愧疚,同时又更加生出了不满。自从知道这个人是他的歌者后,他看他就愈发挑剔了。 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以后还怎么上战场? 谢朗呆滞地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泪了。 他麻木地把眼泪擦掉,哦了一声。 “泪腺有点发达而已。” 凯因:……这是有点吗??? “过来。” “干嘛?” 谢朗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有点踌躇。 凯因干脆直接伸手把他拽过去,就在谢朗已经准备好拿做出防御姿势了,凯因却伸手开始解他的衣扣。 谢朗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垂着头,毛绒绒的银发看上去像是某种可爱的宠物。鼻尖挺拔,几乎快要贴上他的鼻尖。呼吸时喷出的热气也恰好洒落在他的身上。 好想,揉揉。 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公爵先生,直愣愣上手,呼噜了一把凯因的头发。 这一弄,两个人都呆了。 谢朗看到,凯因的耳朵,一点点变红。 有点,可爱。 就在他伸手想要去碰那耳垂的时候,凯因已经帮他系好了衣服,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迈开长腿就走。 第4章 废物与天才 凯因带着谢朗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前者因为在新生试炼中表现得过于出彩而闻名,后者则是作为少有的跟在凯因身边的人而被瞩目。 凯因本还有一丝担心谢朗,想他会不会不习惯这种生活。可当他一扭头,就看到这家伙正泰然自若,颇有王室出巡私访的风范。 呵呵。 凯因冷笑。 要不是他,这一场王室出巡估计会变成不会扣纽扣错大展,或者“论我是怎么穿错衣服出门的”。 凯因觉得有些手痒,想伸手呼撸上这开屏孔雀的脑袋,让他安分一点。 “吃什么?” 食堂里,凯因领着谢朗坐下,用通讯器扫码桌面上的二维码,将选餐界面投影在桌面上,询问。 谢朗扫了一眼,提不起劲,没什么食欲。 草莓味营养液,橘子味营养液,还有榴莲的…… 老实说,谢朗长这么大,基本上没怎么食用过营养液。 谢朗:“就没有点别的吗?” 包子馒头面包? 凯因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学校为了效率只提供营养液,再说了,你想吃的那些,都还要贵上几倍。” 凯因一口气说完这个长句子,脾气就有点上来了,“你到底吃不吃?” 谢朗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问,“那我该去哪里买到别的食物呢?” 凯因直直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问,“你有钱吗?” 谢朗:“那当然,我可是——” “哦,你可是?”凯因挑了挑眉,笑着看他。 谢朗:我可是艾泽亚正在逃婚的伯爵大人呢!万千少女心中的王子殿下!哼! “怎么不说话?”凯因逗他。 谢朗挪了挪身子,错开他的目光,点了点菜单。 牛奶味营养液。 “学校有勤工俭学岗位。”凯因一边点餐一边说,末了还抬头打量了他下,“不过把你这胸针拿去卖掉,还算是值点钱。” “那不行!”谢朗当即反对,“我喜欢这个!” 凯因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短短在食堂的十分钟,谢朗就已经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 原来在莱特军事院校所有院系的校服是分开的,莱特军事院校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对学生的着装和生活习惯实行类军事化管理。因此不同年级的学生在校服上也拥有着不同的简章,根据专业的不同,学年制度也因此不同。 谢朗所在的机甲实战班以高强度训练,高还原实战场景著称,因此是全校学年制度最短的的专业班级。 两年。 不少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成为了各个帝国的新生部队里的中坚力量。 而在这进行教学的更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大帝国的将军,甚至存在着类似开国元勋的存在。 自几十年前颓物入侵爆发战争后,许多在各大军事领域拥有了极高的权威和名望甚至权力的人,都或多或少和莱特军事院校有些关系。 这是联邦未来军官的摇篮,更是星际预备下一次和颓物作战的武器。 所以这种专业……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谢朗在当着凯因的面,坐上精神力测试仪的那一刻,心中实在是有些无语。 他,谢·奥休斯伯爵,S级精神力亨伯特·奥休斯公爵的唯一子嗣,在遗传方面,实在是有些失算。 过去的二十年里,谢朗都无比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毫无在现实中操控机甲的天分。 这也就正是意味着,他的现实精神力,连普通人的水平都没有。 “看,那个就是奥休斯家的小子。” “听说他好像没有精神力呢!” “是啊,奥休斯家可真可怜,唯一的继承人居然如此废材。” “嘘,小声点。” 这种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啊。 好在他的父亲从不在这方面对他寄予厚望,久而久之,谢朗自己也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充其量玩玩全息游戏里的机甲。 就算不上战场,也无所谓吧。他每一次都这样告诉自己。 “谢,别紧张。”说话的正是他的班主任,一位身材丰满皮肤黝黑的棕发女性。奥菲莉亚。 虽然他对这位女性的过往勋章一点也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尊重这位老师。 尊师重道,是奥休斯的家教。 “我知道了,奥菲莉亚老师。”谢朗说。 奥菲莉亚朝他抛出一个俏皮的wink,冲他说,“事实上,叫我莉亚就好。” “莉亚。” 谢朗就是有这种本领,一面对女性,他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就不自觉地流露。这逗得奥菲莉亚喜笑颜开。 倒是凯因,插兜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他伸手敲了敲仪器,发出砰砰的声音。 “喂,还测不测了?” 谢朗瞥了他一眼,凯因充满挑衅地对他挑唇一笑。 他倒要看看,这个插班生,到底有多天才。 仪器被戴上谢朗的头部,他闭目凝神,在机械提示音的指导下运作着自己的精神。 另奥菲莉亚和凯因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的是,测试值一开始处于最低线,中间时刻居然飙升,甚至有一段时间里疯狂地在两极摆动,最后又缓缓地将在了最底线。 怎么回事? 凯因皱眉,纳闷,“这机器坏了?” 奥菲莉亚也不确定,她从见过这种情况,于是眉头紧锁。 谢朗测试完毕,睁开眼,几乎是毫不意外地看到了E等的结果,精神仪器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好吧,又一次证实他的确没天赋。 谢朗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他坦然地从仪器上起身,对着奥菲莉亚讲诉,“结果您也看到了,老师。我认为我的档案或许出现了一些问题,事实上,我可能不应该属于您的班级。” 所以放他去别的系吧,这种打打杀杀的班级真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他只是想来紧急避难,躲避婚姻。 军校这种东西,战斗这种东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二十年来他不断实践后得出的唯一真理。 他已经接受现实。 奥菲莉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转头叫凯因坐上去。 凯因也十分配合,几分钟后,仪器爆发出蓝色的光。 数值也停留在了S等的界限周围。 凯因也见到了结果,却不见面上的表情有所松懈,反而更加疑惑。 机器没坏,这的确是他全人态的精神品级。 难道那家伙真的不过是个普通人? 凯因再次打量起谢朗来。 谢朗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奥菲莉亚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紧急走向操作台,在光幕上运作了一番,调出了档案。 她凝眉问,“谢,你是否有在使用恒星战纪?” 虽然这个问题来的莫名其妙,但谢朗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凯因站在二人身边,问。 奥菲莉亚目光锐利,“两年前,你在恒星战纪里拿到了上尉称号。” 谢朗:“是的,没错。” 凯因对此不以为然,上尉这个称号只要有心,实际上很容易获得,可奥菲莉亚的下一句话让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奥菲莉亚一字一顿地说,“游戏时间,仅仅十八小时?” ——! 凯因看向这个刚刚被评判为精神力同普通人无二的家伙。 这不可能。 凯因自诩是恒星战纪的资深玩家,作为凡尔修的下任统治者,他更是明白,恒星战纪其实是联邦军事部联合开发的一款全息机甲模拟操作对抗游戏。 他们旨在以这种方式筛选人才。 莱特军事院校也是如此,通过对于玩家信息的筛选来给系统评判为有潜质的学生发出入学邀请。 他因为不属于联邦身份,所以不在此范围之内。 但他至少也是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到达上尉称号的。 这个谢朗。 凯因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谢朗完全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一层问题,他玩这个游戏不过是一时兴起,后来被亨伯特发现后,他几乎就没在碰过这游戏了。 倒是最近他爸管得松了,他也就偶尔上上,还在上面遇到一个不错的对手。只有有空,他们俩就会对战一局。 “谢朗。”因为谢朗得入学身份完全是由上级隐藏的,所以就连奥菲莉亚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在档案上查看也只能看到这两个字符,“你要明白,某种程度上来说,于全息游戏中展现出的对于机甲的操控力,是来源于你现实的精神控制力的。” 能够在短短十八小时里从游戏里的列兵一跃成为上尉,他击败挑战对手的速度,几乎是按分钟甚至秒来计算。 这样的玩家,怎么可能是一个精神力为0的废物呢? “这样。”奥菲莉亚下了决定,“你们先去教室上课。凯因,等会是军事理论课吧?” 凯因点了点头。 “行。”奥菲莉亚看向谢朗,“总之,这段时间你先在班上待着,学习理论知识,至于实操课,我会替你向老师提前说明。” “我需要找院长和研究院的人来看一看这份测试报告,并研究一下你的问题。” “谢,这样可以吗?” 谢朗当然是无所谓了。 他只是有些诧异,怎么顺手玩玩的游戏就在这学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凯因沉沉盯了他许久,忽然问,“你的游戏ID是什么?” “啊?”谢朗有点不明所以。 “游戏ID。”凯因一字一顿,眸光暗沉。 呃。 谢朗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告诉我。”男人请求的语气里夹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感。 好吧。 “宇宙超强。”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 谢朗以为他没听清楚,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的ID叫宇宙超强!!” 看见奥菲莉亚错愕的目光和凯因惊讶的样子,谢朗第一次开始憎恶恒星战纪的不可改名来。 当初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取出这个名字的啊?? 谢朗有点好奇,“你要加我好友吗?你也玩这个游戏吗?” 网瘾小伯爵热情好客:“咱们可以一起去打星际副本呢!” 凯因看了他好几秒,不说话。 谢朗把此当作是拒绝。 哼,不加就不加。 他哪里知道,凯因完全是因为需要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这段时间和他每天切磋,他唯一认可的对手,居然就是面前的这个生活废物?!? 开什么玩笑。 第5章 国王很丑的 “我坐哪儿?” 谢朗无视教室里十来位同学的目光,环顾四周后扬着头冲凯因讲。 “随便你。” 凯因扯了扯嘴角,迈开长腿往自己固定的座位上走去。 他坐在后排。 他正要伸手趴在桌面开始小酣,身边的椅子就发出了和地面摩擦时才会有的那种尖叫。 凯因懒散地掀起眼皮一瞅,哎嘿,是谢朗。跟人对上眼,他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头一埋,整个人与世隔绝。在手臂构成的黑暗里,凯因悄然勾了勾唇角。 虽然舍友脾气很差但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了呢! 谢朗伸手佯装弹掉校服风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撑着下巴开始回应四周人的观看。 班上居然有两个人是女孩。 他有些惊讶。 在艾泽亚,战后女性彻底进入了军事行业的各个部门。但在机甲作战这方面,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出众的人出现。以谢朗的了解,大多数女性尽管进入了军事行业,所从事的工作也不过是幕后,偏向精细的工程活动。罗维特皇室更是坚持所谓的女人不能上战场的理由。更有不少的科研专家表示,女性先天弱于男性的生理机能使得她们并不适合在战场上和男性对抗。 当时看到这份科研报告的时候,谢朗心里只有俩字,胡扯。 由于早逝的未曾蒙面的母亲也是军人的缘故,谢朗对这些女孩充满了莫名的好感。 他同女孩投来的目光回以微笑,正想要再远距离打个招呼或者招手示好,一股蛮力就出现在他的头顶。 凯因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迫使他调整目光的方向。 “干嘛?”谢朗有点莫名其妙,生气地拍掉凯因的手。 凯因不说话,沉默地给他从平整的桌面上调整出上课专用的记笔记系统,还抽出了一只电子笔。在教他使用方法和导入笔记进个人终端的方法之后,又给他解释:如果出现公务损坏,是要倍价赔偿的。一切完成后,他按着谢朗的脑袋把他头拧回去,接着埋头睡。 头是转过来了,可刚刚打招呼的女孩都不见了。 因为上课了。 尊师重道是基本的礼仪,一节课下来,谢朗听得很认真。他学过很多,但关于军事的知识还是第一次接触,那就像是一片全新的领域,在等待着他的开发。 有些新奇。 一节课很快过去。 * “喂。” 凯因出去上不知道干嘛了,谢朗正埋头整理着刚刚那堂军事理论课的笔记,桌面被猛地撞到晃动,放置于其上的学校配制电子笔砸落。 谢朗弯腰想要捡起电子笔,却没想到,一双军靴直直踩在了电子笔上。厚重的鞋底碾压着,银白色的金属塑料就此碎开一地。 “跟你说话呢,插班生。” 谢朗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是个头发倒刺红如火焰的男孩。 他记得他。 刚刚进教室,他跟在凯因身边,并且最终于他的旁边坐下时,这个男孩向他投以了忿忿的目光,并高举右手挥舞拳头示意。 啊。 崇拜者? 爱慕者? 反正跟他没什么关系。 见谢朗还是一副毫无反应的平淡模样,加勒更是火大。他索性往前倾身,伸手想要拽住谢朗的衣领,眼看只有咫尺之差时,另一双纤细的手阻止了他。她捏着加勒的手腕,看上去十分轻松。 “又想打架?”高挑的女孩如是说。 红毛加勒甩了甩手腕,没把她甩开,“你放开我啦臭八婆!” 他被桎梏着,却也还不忘同谢朗放狠话。 “想要坐在凯因大人身边,先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啊插班生!!” 凯因大人? 谢朗疑惑了,他换了个坐姿,好奇地问,“凯因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吗?” 难道他和他一样? “什么贵族啊!凯因大人是莱特军事院校最强的男人!!不,是星际最强的男人!!!”加勒咆哮着。 女人忍无可忍,直接伸手一拳打上加勒德下颚,“闭嘴啊中二!” “你好。”女人朝着谢朗温柔地笑了笑,虽然这份温柔,看上去有些许的别扭,“我叫伊莉莎,你可以叫我伊莎。” “朗·谢。”谢朗如实吐出自己的化名兼小名。 “你是纯正的华夏血统?”伊莉莎好奇地打量着谢朗,“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纯粹的黑发。” 谢朗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欢迎来艾泽亚,事实上,你会发现黑发算是很常见。” “是吗?我是在阿曼塔星出生的。”刚刚被打倒的加勒又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了,刚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又被伊莉莎一拳击中胸口,躺了回去。伊莉莎甩了甩手腕,冲着谢朗不好意思地笑,她有些热情,还有些,八卦。 “你知道的,阿曼塔人的特质是巨力。”伊莉莎注意到谢朗的眼神,解释了下,又凑过来问,“我听说,你们国家的某个贵族要嫁给凡尔修的下任统治者了?” 这一句问话,戳中了谢朗的心坎。 他勉强牵起嘴角,“怎么可能。” “欸?”伊莉莎察觉出这里面或许有她所不知道的情报。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哼哼。 谢朗心下拐了个弯,开始对着伊莉莎说,“要真是联姻,那也该是凡尔修的统治者嫁过来。要知道我们艾泽亚人的祖先,最了不得的便是驯兽之术。” 关于这一点他没有胡扯,各个帝国的起源,在星际史上都可以翻找到。然而凡尔修被排除在外,他们作为被人看作是不伦不类的存在,消失在不知名的星球上,也是近几百年里,才陡然觉醒。 凡尔修的科技迅速发展,各个方面的实力扩充,要不是颓物的入侵,估计星际人类将会把他们当作是下一个假想敌人。 人类永远不会停止战争,就算是和平时刻。 他们善于为自己创造矛盾,天赋般的。 内幕! 艾莉莎兴致勃勃,将前排的椅子反了面,对着谢朗坐下。她一心二用,每当加勒出现什么动静的时候,她就会伸出她的拳头往后一打。 凯因躲在厕所里碾灭烟头,冲走残渣,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俩的对话。 伊莉莎:“难道你见过艾泽亚的那位贵族?” 谢朗:“什么见过,我就是——” 伊莉莎:“你就是?” 谢朗迅速改口:“我就是他的好朋友。” 伊莉莎:“真的吗?” 凯因靠在墙边上轻轻扯了下嘴角,透过门的缝隙瞥了一眼,谢朗小伯爵正极力挽救着刚刚的失误。 他忽然不想进去了。 凯因就在门边站定。 屋内,伊莉莎眼睛眨眨,“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谢朗咧嘴笑开,“如果你见过这位小伯爵,你就会发现,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当然,你已经见过了。谢朗在心里补充。 傻子。 幼稚。 无聊。 凯因心中三连骂。 伊莉莎搓了搓手,到了最劲爆的时刻,“那你知道他和凡尔修的那位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面对艾莉莎的眼,谢朗心下有了主意。 “当然。”他扬了扬下颚。 艾莉莎恳求,“谢,告诉我。” 谢朗朝着艾莉莎招了招手,艾莉莎把耳朵贴过来。 虽然谢朗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但凯因凭借着兽人一族天生的好耳力,把他藏着捏着的胡言乱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迷恋艾泽亚的贵族已久,贵族多番拒绝,但他还是深情无比。他爱他爱到发狂!”谢朗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到最后越编越兴奋,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个跟他订婚的男人狠狠丢面,就像他经历的一样。 【居然订婚了。奥休斯是在卖子求荣吗? 贵族也就这个用处了吧,话说他俩都是男人吧?到时候谁生小孩啊? 现在科技已经满足生育了,这个无所谓吧。谁知道国王和小公爵长什么样子啊(星星眼),帅的话说不定还能磕磕cp。 太丢人了!居然要嫁过去!一点也不男人! 楼上有病吧,男人就不能嫁了吗?】 要知道,在网络上,许多人都在八卦。 匿名之下,人并不吝啬以最恶意的猜测来定义别人。 谢朗只要一想到那些人的话语,就觉得愤怒,而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转嫁自己的愤怒。不自觉中,他选择了以伤害别人的办法来缓解自己的情绪。虽然他有一点点的不安,但这一点不安还不够足以阻止他开始自己的胡言乱语。 反正也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不是吗? 就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他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这位统治者深深爱上了贵族先生,却因为自己相貌上的缺憾而不敢表白。” 伊莉莎惊呆了,“那位先生,容貌很是丑陋吗?” 谢朗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是的,而且满脸颓斑。” “贵族先生当然拒绝了他,但他死缠烂打,甚至利用权势胁迫!” 伊莉莎小声地惊呼,“难道,难道这次联姻?” 他不敢置信。 谢朗佯装严肃,“这是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伊莉莎点了点小脑袋。 站在门外的凯因直接气笑,打火机被他攥在手心转玩。 他借着教室门金属皮的反光观看了下自己的容貌,本想直接堂而皇之闯进去把这个满口屁话的人揍一顿。可再一想,又觉得这样还不够解他心头之恨。最重要的是,会暴露出他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正思索着如何佯装忽然到来。 “凯因!” 有同学从后门路过,面对着他的艾莉莎立刻把他看见,喊他,又对他说。 谢朗于是也跟着转头看他,愣了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电子笔的残渣,捧到他的面前。 “干嘛?”凯因没搞懂,他又不是废物机器人,全靠吃这种东西增加能量。 谢朗讨乖地喊,“凯因。” 刚刚还在背后说他坏话,现在又来卖乖? 可以啊谢朗。 凯因啪嗒一声把火机关闭,塞进兜里,“说人话。” 谢朗微微一笑,“打钱。” 凯因:“蛤?” 谢朗有点无辜,“笔被你的追随者弄坏了,要赔偿。” 凯因皱起眉峰,“那你找他去啊?” 谢朗无害地笑了,伊莉莎适时挪开位置,已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加勒出现在凯因的视线里。 显然,他已经失去意识。 加勒算是他的朋友。 麻烦。 “我知道了。”凯因说。 得到回复,谢朗眉开眼笑。 看着他这副样子,凯因不知怎的,心里涌起无名的怒火。刚刚他的话语还在他耳畔环绕。 他不是想备受喜欢吗?不是想被人狂热追求吗? 凯因看着已经转头过去和伊莉莎聊天的小伯爵,嘴角流露出不怀好意地笑。 好啊,那他就让他享受个够。 要让他知道,胡说八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第6章 恒星战纪 “去哪了?” 谢朗回来的时候,凯因正拿着游戏机坐在客厅的白色沙发上。他翘着腿,脚踝搭压着玻璃茶几,抬头看谢朗。 谢朗不回答,于是凯因抬头看他,入目的就是一张暗含得意的脸。 这小子,欠揍啊。 谢朗乖乖坐在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踌躇了下,问凯因,“你通讯器号码多少?” 每个人的号码和身份ID是绑定的,至少普通人是这样。 凯因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说,“C211X。” 他话说完,通讯器上就传来了申请添加好友的信息。 X483R。 谢朗。 再接着,传来的是收到汇款的提示。 4800星币。 是电子笔的价格。 凯因打量一眼谢朗,知道他怎么这样开心了。 他眉峰略微拱起,想了想,说,“借高利贷了?” 谢朗努努嘴,不说话。 凯因又想,问,“伊莉莎给你借的钱?” 今天下课的时候,他正好看他俩一起走,所以他才会先回宿舍。 谢朗解释,“她带我去了学校的互换市场。” “装备系和管理系合办的那个?”凯因问。 谢朗点了点头,“原来你知道啊?” 凯因无语,他比他先入学,当然知道了。 虽然机甲实战班是莱特军事院校重点培养的专业和班级,但是学校依旧存在着别的专业。管理系和装备系是后勤学院的院系,前者负责学习统筹军事后勤事务,后者则专门开发适用于个人作战的军械武器,并且依据各个星球人体制的不同进行装备改良。 这两个院校也有不少人毕业后不会进入部队,或者踏入军事行业。 他们也有不少选择从商的。 所谓的互换市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面向全校的废物回收交换市场,递交出自己的东西,有人开价,一旦同意东西就可以卖出。 多数情况下,都是装备系和管理系在售卖一些自己制作的的小物件,不少战斗系的学生都喜欢去那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 凯因想不明白,“你卖什么了?” 这家伙两手空空的来,除了一套衣服和……等等,“你把胸针卖了?”凯因问。 谢朗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那胸针的品行不错,而且凯因记得这家伙当时不是死都不卖吗? “卖了多少?”凯因推测,“四百万?” 谢朗神秘至极地伸手比了个五。 凯因:“五百万?” 谢朗摇了摇头。 凯因略带称赞地看着他,“可以啊,狮子大开口,五千万?” 谢朗故作腼腆地笑,“呃,五万。” “五万?!?!?”凯因提高了分贝。 谢朗耸耸肩,“那个人说这胸针用过,太陈旧了。我觉得五万还算不错。”谢朗眉飞色舞,“这个胸针的确是我一年前收到的。” 靠。 这个人究竟有多没生活常识啊? 宝石这种东西难道会因为使用时间而贬值吗? 这一副觉得自己赚到了的表情真的是认真的吗?? “伊莉莎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以那女人精打细算的性子,怎么可能让他埋头吃这个亏? 凯因头疼。 谢朗挠了挠后脑勺,“她说要去找加勒算账,先走了。” 凯因呼了口气,问,“你知道是谁买的吗?” 谢朗摇了摇头,不明白,“你也想找他卖东西吗?” 凯因真想撬开这家伙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部装的是贵族丝绒。 他那是找那个人卖东西吗? 他分明就是想帮这小子找场子啊,被忽悠了还不知道 ,要不是遇上他,指不定来学校还被拐骗呢。 等等,他干嘛关心这家伙啊! 凯因埋着头打游戏不说话,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 “你怎么不说话?”谢朗问。 “别吵。”凯因看上去好像正在十分专心地打游戏。 谢朗搞不懂他这飘忽不定的性子,耸耸肩,往自己的卧室走。 等关门的细微声响传来,凯因才抬起头来。 游戏机的界面上早就显示了gameover。 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你看,这小子迟早是嫁到凡尔修来的,如果他一直都是这副毛病,那他凡尔修就算有数不尽的财富也能被他败光。 嗯,所以他这个未来的统治者才生出了之前的想法。 是的,是这样没错。 这样想着,凯因手上的按键又重新活动了起来,电子屏幕上的方块重新开始活动。 俄罗斯方块。 听说是历史部门和某个公司研发出来的古老电子游戏。 老实说,用来打发时间还算不错。 对了。 凯因想到自己之前的计划,坐在沙发上犹疑了片刻,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崭新包装盒。 他抓着盒子在谢朗的房门前站定,左思右想,正纠结要不要行动,门忽然打开,一张大脸出现,两个人各退一步。 谢朗手里拿着水杯,见到他,有些疑惑。 凯因透过他的肩头瞥见,他身后的床铺还是乱糟糟的一踏,屋内的东西也零散地摆放着。 “上次不是帮你整理好了吗?”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耐极了。 谢朗缩了缩脖子,挪了下脚步,还把门合上了些许。 “凯因你找我有事吗?”他眨了眨眼,装乖。 “这个给你。” 凯因伸手把银色的包装盒递过去,谢朗一边拿着水杯的把柄,一边双手接着盒子,看了看。 包装盒的上方,有一排白色的字体。 DreamMake。 谢朗知道这个。 他惊呼,“你要卖这个?” 卖你个头啊卖。 凯因不耐烦地说,“给你。” “给我?”谢朗傻了。 凯因别过头,“这个是学校配送的全息游戏使用器。”他开始胡编,“你也知道了,恒星战纪和精神力也有关系,因此学校要求我们班学生尽量都参与到这个游戏中来。” “噢。”谢朗懂了,他点头,“所以你之前问我的ID?就是为了这个事吗?” 他这又是怎么扯过去了啊。 凯因头疼。 不过这家伙真的有点好骗,还是那种,会为你圆谎的傻子。 他挑眉,手插兜里,“东西给你了,今天记得上线。” “好!” 谢朗有点喜悦,他正愁在哪里去买这个东西呢。他还问过伊莉莎这件事,她说学校有提供专门的全息使用室,但是有开放时间,而且是公用的。虽然有消毒机器人,可是公用这两个字天生就和他没关系。他还想说拿卖胸针的钱去买呢。 要让凯因知道了他的想法,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傻子,DreamMake最新代完美版使用器要五十多万,他一个把自己的胸针卖五万的家伙,买个零件还差不多。 实战班福利真好。 谢朗哼着小调,抱着东西进屋。 门刚关上,又传来敲门声。 “什么事——”谢朗的话还没说完,凯因就闯进了他的房间,手上带着塑胶手套,脸上戴着口罩,开始帮他整理房间。 “内裤不要随便丢在地上。”隔着口罩,凯因的声音有点闷闷,他用手套提着内裤,毫不留情地往外一甩。 “袜子记得洗掉。”凯因瞥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不会洗袜子吧?” “我……”谢朗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努力保持着微笑,心想,哪个伯爵会自己洗袜子呢? 凯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楼道最右有洗衣机。” “这是什么?” 一个奇怪的橙色的袋子。 “伊莉莎送的零食。” 啪嗒,被丢掉。 一番折腾后,房间重新恢复清新完美整洁。 凯因扯下口罩,满意了起来。 “凯因。”谢朗忽然喊。 凯因:“干什么?” 谢朗笑了笑,“你好像我的管家婆。” 谢朗没有任何恶意,要知道奥休斯家的大管家就是一位和凯因一般勤劳且洁癖的奶奶。 凯·管家婆·因:你去死吧你。 他冷冷地盯了一眼谢朗,啪地关门走了。 谢朗叹了口气,坐在床上的时候,十足小心翼翼,生怕弄乱了东西。 * 房间内,凯因戴好了全息操作器,登上了恒星战纪,一番操作后。一片高楼林立的都市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恒星战纪的神陨之都地图。 他之前和宇宙超强约好了,要在这打上一场。 在恒星战纪中,每个地图几乎都有他自己的游戏规则。 比如说神陨之都,玩家必须在指定时间内营救于灾难爆发后受伤的虚拟人,并和敌军作战,且不能损坏建筑物。 救助一名虚拟人增加一点得分,损坏建筑物失去三点得分。 一场图的游戏时间共两个小时。 最后以比分来确定本场冠军。 以上是群体机甲比赛时的规则。 不过双人pk就不是这个玩法了。 一人屠杀,一人救助。 比分是影响胜利的因素,但最重要的是,是占点和对抗。 两个小时,谁先占据最多的点,或者直接击毁对方的机甲,都可以获胜。 不过。 凯因看了眼游戏界面的现实时间。 这家伙,怎么还不上线? * 隔壁的另一间房。 银白色的盒子被放置在一边,谢朗穿上了新买的睡衣。 坐下,还是不坐下? 谢朗有些纠结。 就算弄乱了,他应该也可以,复原的吧?? 如是想着,他放松地上床,拆开盒子丢在地上,拿着游戏设备,端详了起来。 * 这个人,到底上不上游戏了啊?? 凯因等得有点困倦,甚至有几分想要再次去闯进隔壁,把人在椅子上绑好,再给他戴上游戏设备。 他要是不上游戏,那他今天想好的计划,不是就白搭了吗? 他先把这家伙在游戏里爆殴一番,以解心头之恨,再上演情深戏码,等他把他追到手,让他离不开他,对他矢志不渝的时候,他再一脚把他踹开!不管他怎么求他,他都不会和他在一起!到时候他再告诉他,其实他是凡尔修的王。哼哼,这家伙就会马不停蹄屁颠屁颠死心塌地地嫁给他了! 哼! 【叮咚。你的好友宇宙超强已上线。】 !! 凯因赶紧给他发了邀请。 谢朗看着面前的弹窗。 GodCC:来。 【收到来自GodCC的游戏邀请,地图:神陨之都,模式:双人PK。】 【同意】还是【拒绝】 老实说,几天不打,真有点脑痒。 谢朗毫不犹豫点了同意。 下一秒,他进入了备战准备阶段。 他是蓝方,守护者,任务是保护平民并且击败敌人并且地方占领城市。 【请选择你的机甲】 恒星战纪里不止提供一辆机甲供玩家选择,也不只有购买渠道才能获得机甲,有时候玩家激发出某些条件,也会收到机甲的奖励。 谢朗攒了许多机甲,每升上一个恒星军衔就会得到赠送的机甲,并只能用这个机甲去打恒星排位赛,以此来保证对抗的公平性。但向这种额外的游戏,玩家就可以选择别的机甲。 有钱如谢朗,当然买了当下商场中性能最好的机甲。 【已选择机甲,朱雀。】 【确定】还是【反悔】 谢朗点了确定。 下一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银红色,约有三层楼高的巨型机甲。 这大块头在他面前半跪,并打开了自己胸前的操控舱。 谢朗迈开步子,走了上去,如同走向王座。 GodCC,今天就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上帝之手。 他的血液里,燃动起了对于赢这件事,本能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第7章 机甲对战 神陨之都的地图够大,红蓝双方的起始出发点距离又遥远,在谢朗和凯因的视线探测范围内,都没有彼此的身影。 然而他们像是商量好的,都同时启动加速喷射器,如离弦的箭矢,或者比那还快,直直朝着灰蒙蒙的天空的另一端弹射而去。两声震动世界的巨响,楼层都颤动着抖落灰尘,模拟电子虚拟人尖叫着四窜。在雾气般的尘土中,风渐渐吹开来,使得两座机甲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青龙。 谢朗勾了勾嘴角。 他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对面的机子,是二十八星宿系列中四大机甲之一的青龙,和朱雀并排,双方都拥有高强度的飞行操控能力,除了在外貌上存在着主色调的差异外,青龙和朱雀几乎没有别的过分明显的差距。 因为脱离了纯粹的三次元障碍,恒星战纪里的机甲明显是超越是现实世界的存在,或者说,这里的机甲更像是某种概念集成体,不考虑人形机甲重心偏移,不存在稳定性缺失,也不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机甲维护和修缮。 所以青龙和朱雀,拥有着在现实中完全不可能想象的操作方式和附加装备。 现实世界的机甲却还没有彻底进行到这一步,许多人还在探讨着人形机甲的存在必要性,因此他们的机甲实战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一个临时成立的实验班罢了。 如果想要寻求突破,必然需要小白鼠。 “开始吧。”青龙的座驾舱里传来GodCC的声音,带了一些电子化后的附磁效果。 宇宙超强没有说话,却是摁下了右手边的红色按钮,下一秒,银红机甲的双手上出现了崭新的,闪烁着火焰般光辉的利剑。 准确来说,是一长一短的利刃,右手太刀进行远攻,左手斜插以求近刺。 这不是朱雀的标配武器,而是谢朗自己突发奇想改造而来的。 他学的体术不多,亨伯特伯爵先生不允许他碰这些东西,于是他无聊就躲在家里的书房看些乱七八糟的文章,关于剑术,也是从这里了解的。 恒星战纪是一个全靠精神力支撑的游戏,只要你想得到,就可以对你的机甲进行改造再创。 这种冷热/兵/器结合的设定,就是谢朗自己胡乱搞出来的,不过用着还算顺手。 凯因,也就是GodCC,也并不是第一次和他的朱雀对上了。 之前他都被这恼人的刀弄得烦躁不堪,宇宙超强的攻击和格挡总是出其不意,躲过了一柄刀,却又有另一柄劈头盖脸袭来。他知道这是剑术,但他对此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由此延伸出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 GodCC也召唤出机甲的手持武器。 那是击剑所用的配件,剑刃都泛着银蓝的光,像是深海处的群青,又像是天空尽头的湛蓝。 宇宙超强毫不犹疑,操控朱雀迎头而上,那太刀在手,直朝青龙的机甲面部劈去。GodCC反应灵敏,手中的佩剑挽了个剑花,和太刀对撞,空中爆发出红蓝两种聚光。 这还不够。 GodCC凝聚了目光。 下一秒,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斜插从腰际顶刺了过来,瞄准着机甲装配的间隙,就差那么一点。 嗖。 格挡的圆盾盔甲出现在GodCC所操控的青龙的手臂上,向下挥去,挡开了朱雀的进攻。 力与力的对碰导致双方都不得不承受着摩擦力不断后退,朱雀一柄太刀刺入土地,站直了身子,青龙却半跪于地。 这样下去不行。 两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谢朗皱了皱眉头。 二刀流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攻守之间虚实无端的变化,可对上这西方击剑派的矛盾结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GodCC和他打过不少次,所以清楚他的进攻,再这样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凯因也抿紧了嘴唇。 自从知道谢朗就是宇宙超强后,他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那个现实中反映有些慢吞和迟钝的少爷,一进入到机甲或者说战争的状态,就彻底变身成了攻击性极强的存在。 速战速决,绝不手软。 瞧瞧刚刚那劈头盖脸的刀。 刷。 谢朗按下了转换按钮,朱雀收起双刃,铁臂变换形态,成为了拥有黑黝黝枪口的存在。 他毫不迟疑瞄准了青龙。 然后事情不是只要按下发射按钮就成功这般简单。 如果击中了青龙,那势必要影响周围的建筑和虚拟人。 他是蓝方,他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GodCC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迟疑的这零点零零零一秒时,转换武器,对着他的脸就是发射光子/炮。 他是毁灭者,完全不用考虑谢朗所考虑的事情。 躲还是不躲? 在谢朗眼中,那光子炮的速度竟然瞬间慢了下来,就连它旋转着前端尖头穿过空气引起的波动和声纹,都在谢朗的眼中清晰起来。 时间的流速在他大脑开始思考的片刻就趋于停滞。 他的背后,是神陨之都的CBD。 人来人往,只是往日的欢笑变成了尖叫。 恒星战纪在这一点上做的十分真实。 其实无所谓的,反正都不过是虚拟人,就算此刻被击中死去,再输入一排代码,他们又会重生。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谢朗一下又想到了卡布托,想到了他常去的游戏场。 保护这件事,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谢朗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他想到了无数次出现在他的精神力测试以上的白光。 现实世界里他不过一个普通人,虚拟的国度,都没办法去当一个英雄吗? 躲过这个光子炮,他百分百能赢。 不躲的话。 谢朗沉了目光,在脑海中按下按钮。 被滞缓的时间又重回世界,光子/炮迅猛而刺目,带着强烈的空气波动冲击而来。 光子/炮击中的那一刻,想象中的巨响没有来临,火红的光幕无声地吸纳了一切。 朱雀发出警报。 【警告,机甲朱雀受到损毁。】 谢朗操纵机甲腾空而起,青龙紧随其后,并时不时发送子/弹。朱雀在灵活地闪躲着,于是子/弹在云层中爆发出烟花般的绚丽来。 宇宙超强:“进行受损检测。” 【检测开始。】 【检测中。】 【1%,34%,78%……】 【100%】 【检测完毕。】 【抗压能力减弱,武器操控系统失灵,氧气舱出现泄露。】 不能再飞了。 谢朗瞥了眼四周白色的云朵。 宇宙超强:“目前氧气还支持浮空多久?” 【158秒。】 好吧。 谢朗看着对面已摆好战斗姿势的青龙,咬了咬牙。 158秒。 速战速决。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再申明一遍,全部都是胡说八道。 别考究我,我累,母猪落泪。 第8章 太刀斩 云雾之中,红与蓝凌然对立着。 一百四十八秒。 刚刚两个人已激战一番,于这万里之上的云层。 朱雀的武器转换系统出现问题,左手的斜插无法正常使用,唯有右手一柄太刀,面前勉强正常控制。 那银红色的刀是曼珠沙华在火焰彼岸绽放。 朱雀将太刀刀刃向下,单手执稳扣于腰际。 十秒之间,他们已来回对抗几个回合。 心有灵犀地选择了冷兵器的攻击,青龙放下了从未射击准确的枪/口。 朱雀的灵敏性如名字一般,乃是万中挑一,想要单纯依靠射击,不如选择斩断。 再出手,已是佩剑尖锐。 青龙的利刃直击朱雀正中央部分的操控舱,只要操控舱得到控制或者损毁,那么机甲基本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然而他没看到朱雀隐于身侧的太刀,那神出鬼没地太刀挡过了他的一击,然后迅速横向拦腰直接力图把他斩断。 好在圆盾挡过,但那太刀的力度太猛,犹如星辰坠落,圆盾竟然堪堪出现裂缝。 谢朗挑了挑眉。 他记得所有书中的招式,记得那些古朴的漫画上人物的交替动作。 持剑置放于身侧,依靠视觉落差,使得正面对抗的敌人无法清除看到剑的位置。 这就是小野派一刀流。 隐剑。 GodCC格挡之后毫不迟疑地再次刺出,但这并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用剑勾连开太刀,迫使太刀与佩剑纠缠而无法轻松脱壳发挥其本来作用,右手的盾消失成为枪/炮口。 光子炮能力太大,近距离下如果射出连他都要受到波及。 凯因凝神,砰,朝着谢朗发射出86C的子弹。 86C是普通的炮/弹,射程短,威力大。 只要瞄准他的操纵舱。 只要从这打出这一枪。 这是一招以近为退诱敌的招数。 谢朗很快反应过来,在子/弹还未蹿出/枪/口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了察觉。 GodCC很聪明,但他实在是太小瞧他了。 谢朗做了一个很冒险的决定。 他立刻关闭了飞行助推器,于是整个机体开始瞬间下坠。与此同时,他操控着机甲右/倾了片刻。 86C从朱雀的肩部擦过,给银红色的钢铁皮留下了一些痕迹。 那是证明机甲战斗力的无关紧要的勋章。 但还没完,任何一次躲避都必须要为下一次的进攻提高帮助,这才是真正高效有用的躲避。 这是古书的训话。 他反手直接从下带刀而上,飞行助推器再次开始使用,在多重力的加迫下,太刀硬生生在青龙的身上留下了长而延绵的痕迹。 这就是十秒钟发生的所有。 现在,朱雀和机甲对视着,与其说他们俩对视,不如说是GodCC和宇宙超强对视着,换言之,则是谢朗和凯因的精神力在这虚空之中胶着着。 究竟要如何取得胜利,这是他们俩人此刻唯一的在意的问题。 婚约,典当,脾气古怪的室友。 这些事已经和谢朗没关系了。 他全身心投入在了这一场精神的战斗中,只想要把对方碾碎,或者获得胜利。 凯因更是如此,一切报复计划都被他抛之脑后。 只要和这个人对战,他总是能够获得最为新鲜的体验,那是大脑瞬间焕然一新的感觉,是灵魂的某个瞬间被激活,爆发出绚烂的光。 是关于战斗灵感的瞬间。 比如刚刚那个下落斜侧躲避连带从下往上攻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打法。 这个人,脱离了所有的教材和经验,每一次都纯粹依靠瞬间判断。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怎么可能是精神力E等的普通人? 凯因热血沸腾了起来,他要打败他。 拿出狼一样的利爪,将他撕碎。 短暂又长久的凝视之后,再次爆发的是机甲与机甲之间迅猛的对撞。 他们从空中直冲向对方,云层都被牵带开,是火红的流星坠下的姿态,是蓝色的大海咆哮的时刻,这是海洋和星辰猛烈地碰触,是战火燃燃,是雷鸣万千。 砰。 空中暴发出巨大的响声,云层间出现了相当于核/武/爆/炸后才诞生的云层波动。 在涌动的蘑菇云中,对撞之后的星辰与大海,也没有停止战斗。 朱雀的太刀再次出击。 刚刚互撞的片刻,他一直将太刀藏于身侧,反而把机甲的肘部暴露于GodCC的眼前。他在赌,在试探,他是否会中招,是否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肘部,诱使对方将刃尖击向他的手肘。 果然,他没猜错! 谢朗心下一喜,眼前一亮,几乎是毫不迟疑地顺势出刀,向后下方垂着的刀刃瞬间出现在青龙的面前,那圆盾格挡,却是被削断成两半来。 【剩余时间,116秒。】 那两段盾牌被隔断却没有下坠,反而像是海市蜃楼般,在这云海之中如烟散开。 完蛋。 那不是真的盾牌! 烈风从身后袭来。 朱雀回转身,生猛劈刀而下,被盾牌格挡,对方的剑朝着腰部刺来。 纵使朱雀灵活,这种时候,也没有办法百分百的逃脱。 谢朗只能尽力调整着姿态,使得受损值降到最小。 滋滋滋。 腰际开了口,发出电的火花来。 谢朗攥紧了拳头。 是他大意了。 忘记这云层之中最有利青龙的一点是,他的虚幻投影,将会达到最高标准值。 所以刚才,他劈去的,不过影像。 乘胜追击。 青龙再次朝着朱雀冲击而来,时间却已经不过百。 这一百秒之间可以打败他吗? 谢朗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然后他当机立断朝着青龙举起了已不存在着刀的手臂,那手臂再次转换为枪/口。 “你知道你打不中我的。”GodCC说,就像是他无法击中朱雀。 谢朗没有说话,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发射了子/弹。 一如他所料,青龙灵敏地闪躲开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你呢?”谢朗轻笑着说。 ? 什么?? 凯因这才发现,朱雀手臂上的枪/械,化形的不是普通短程枪/械,而是远距离空投瞄准微型导弹。 那是朱雀特有的武器,一如四散开的羽毛。 青龙猛地回头,那一枚小小的子弹,却在远方,爆射出千万碎片,碎片砸落,引发新的连环爆/炸声。 一抹浓重的烟云中,游戏被宣判结束。 【蓝方胜。】 谢朗松了口气,眼底的笑意浮现。 看,他还是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看! 第9章 恶作剧告白 胜负判决出现以后,两个人就同时从神陨之都的地图里跳脱出来了。 充满了金属质感的休息室里,宇宙超强和GodCC同时从机甲的操纵舱中走下。 凯因凝视着宇宙超强的人物形象。 在恒星战纪中,游戏人物的形象设定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想法而进行改造的,俗称捏人,但更加没有限制。 谢朗明显在游戏里对自己进行了很大的改造,肌肉发达的大汉,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呈现着阳光的质感。 啊,小少爷心中还有个猛男梦呢。 凯因如此感叹着。 至于他自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帅气男孩罢了。 “我以为你会和我pk下去。”GodCC沉默半响后,开口。 宇宙超强挑眉,“我要赢的是游戏,不是你。” 他最终选择了直接轰爆对方基地的办法来获得胜利。 这是恒星战纪最基本的胜利规则,多方参与的情况下,这也是最重要的获胜规则,类似于远古的推塔游戏。 但在双方pk中,这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胜利规则。 “你的GDC如何?”宇宙超强问,并毫不迟疑地发出了自己的GDC数据。 GDC,是恒星战纪游戏数据统计的简称。游戏过程中,系统将自动根据机甲的各变现对本场战斗进行评判,但只有自己能够看见。于是大家往往通过分享的方式来查看彼此的GDC,当一场战斗结束,许多玩家也借由这种方式来进行排位比较,通过数据来判断谁的技术更好。 不过谢朗本人对此没有太大的执念,在他看来,有些东西不仅仅是能靠数据就能可以说明的。 机械化有时候是使得某些事情变得简单和轻松了起来,一目了然,但它同样容易忽略人在特别的时刻爆发出的无可计量的存在。 两者的数据相差无二,多多少少有些齐平。 但分要分出一个高低来的话,这一场GodCC的数据明显要比宇宙超强更好看些。平均攻速高达两百八十多千米,重击力度更是过吨,在技能的使用上也更加流畅。 毫无疑问,这和凯因这些年来的练习脱不开关系。 他拥有着最本能的战斗反应。 反观宇宙超强,尽管谢朗的瞬间决判速度已经够快,但依旧是存在着时间差的。下意识反应怎么可能慢过有思索的行为呢?可这对于凯因来说,已经足够他惊讶了,特别是在对比测试成果以后。 一个E等普通人,能够在以精神力控制的游戏中和他人形态打成平手。 要是每个E等的普通人都这样,星际人早他妈称霸地球了吧。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凯因第一个不信。 谢朗可没他想的这么多,刚刚那一场打得他酣畅淋漓,于是语气也好得多。 宇宙超强:一会你去干什么? GodCC:你呢? 宇宙超强:没想好。 GodCC:等会火淬星好像有冰降星灵。 宇宙超强:?? 宇宙超强:你居然开始关注观景地图? 谢朗着实是有点吃惊了。 在他认识GodCC这些日子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上线只有一件事,打架。谢朗跟他做朋友就是因为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有着相同的狂热。 可现在,居然从那万年不变的战斗狂魔口中听到了恒星战纪里著名且稀有的天气现象的名称。 可怕。 GodCC:你不觉得我们玩了这游戏却没见过一次这个世界的风景很不值得吗? 不觉得啊。谢朗心想。 恒星战纪本来就是一个多元化的游戏,在战斗模式之下,它还开创了休闲游戏的玩法,玩家可以通过改造和锻炼自己的机甲或舰船从而飞跃去往别的星球,也就是所谓的观景地图。在那些地图里,将出现充满了想象力的风景。 不少人对此乐此不疲,还有人专门在星推上开创了恒星战纪地理杂志,其中包括人文和天文。 它提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给枯燥乏味的人类。 火淬星则是其中的一个已开发观景星球。 冰降星灵则是恒星战纪中特有的天气现象,指在极端的环境下,冰雹落下却有着仙女般的身姿。 第一个观测到此种现象的玩家将此名为冰降星灵。 忘了说,任何在恒星战纪第一次发现某个事物的玩家都对该事物拥有着绝对命名权。 因此也就导致,游戏中有些景观或者现象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古怪名字。 日出是煎蛋出锅,日落是颜料撒了。 奇奇怪怪。 探索地图和修造航舰飞船一个极其耗费时间和金钱的事,以前谢朗没时间,他爸不太让他玩这个游戏。现在谢朗时间多了,钱倒是没了。 啊,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宇宙超强:CC,你是不是,跟哪个女孩网恋了? GodCC:蛤?? 这臭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推论啊。 凯因无语。 宇宙超强:就,你知道的,许多女孩都挺喜欢看风景的。 GodCC:那你呢? 宇宙超强:我不是女孩啊。 凯因心想,可你是我未来老婆啊。 他又想起他的计划来,于是干脆将计就计。 GodCC:好吧,我向你坦白。 宇宙超强:? GodCC:我的确是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GodCC:////*0*\\\\\\\\ 宇宙超强:那你还会和我打架吗? GodCC:当然啦。 宇宙超强:呼,那就好。 宇宙超强:祝你早日追到她噢! 快点上钩噢。 GodCC:你不想知道我喜欢谁吗? 宇宙超强:谁啊? 凯因的眼底泛出恶趣味的神彩,嘴角又带上坏坏的笑意。 他点开商城购买界面。 【世界:GodCC买下水云星系X00Y05的小行星,并命名为宇。】 【世界:GodCC买下水云星系X-5Y00的小行星,并命名为宙。】 【世界:GodCC买下水云星系X00Y-5的小行星,并命名为超。】 【世界:GodCC买下水云星系X05Y00的小行星,并命名为强。】 …… …… 谢朗看着不断刷屏的公示,傻眼了。 连着一排看下来,不仅他的ID,后面GodCC还没了其余几个星星,拼凑成了我喜欢你几个字。 这一排星星瞬间砸在他的身上,让他全然懵掉。 还没等他对此适应并作出反应,GodCC又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那是地图上【我所拥有的星星】的显示图。 毫无疑问,那连线的红点,瞬间在星际地图上出现出一个圆滑的心形。 GodCC:现在,知道我喜欢谁了吗? GodCC:超强,我…… 【该消息发送失败,密言对象已下线。】 再一看,果然对面的大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搞什么啊,也不让他把戏做完。 溜了啊。 凯因嘴角挂着笑意,切断游戏,果不其然听到对面房间传来一阵狂躁的叫喊。 这只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他把玩着床边的圆球闹钟,伸手按住肩膀活动了下脖颈。 相貌丑陋,疯狂迷恋,死缠烂打? 凯因的眼底露出灰暗的阴影来,是森林深处的一抹雾障。 如你所愿咯。 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心形函数不会算,乱写的。 第10章 听说你是天才 第二日清晨。 凯因照旧起床,他喜欢裸/睡,醒来通常内/裤都不穿便出房间开始游走。过往一个人没什么顾忌,等谢朗住进来,因为这家伙通常睡死,因此也没有改变的打算。 再说了,你怎么去指望一头狼在睡觉的时候还必须披着人的衣服呢? 今天他按照往常一样,打着哈欠,惺忪着一双深蓝的眸子,揉着银发走出房门,趿拉着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刚踏出廊道,就和沙发上的谢朗对了个正着。 往日神采奕奕打扮精致的小少爷此刻双目无神,顶着死鱼眼看着他,眼底乌青一片。 谢朗游离着散漫的目光,徐徐往下,然后落在了凯因的两腿之间。 “啊。”他缓缓地说,“好大。”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来了凯因分贝极高的尖叫。 是的,你没看错。 是凯因。 虽然宿舍的隔音效果极好,却也盖不住他这野狼嚎叫般的声音,周边的室友开始狂躁了起来。 “大早上,叫魂啊叫。” “NMSL!” “哪个沙雕在乱叫!” 狼,狼狼,被,被看光了。 QAQ 凯因欲哭无泪,面色怅惘。 他还是条处狼啊。 谢朗被他这一吼叫彻底搞清醒了。 他再次抬头仰望着凯因,眨了眨眼,说,“你叫什么叫?” 凯因已经火速进了卫生间扯下浴巾裹在了腰间。 他理所当然地喊,“我被看光了啊!” 谢朗歪着头想了想,“可是受到冲击的,是我吧?” 换谁一大早起来就看到生机勃勃的几把估计都会没什么食欲……吧? 更何况还是别人的。 凯因听后,拧着眉想了想。 好像也有一点道理。 “今天醒这么早?”凯因不敢置信,平时睡到十二点的猪头如此勤奋。 他一提这事,谢朗就忧虑了起来。 他撑着下巴,眼底都是不知所措,“凯因。”他喊。 “什,什么。”凯因有点无措,对上那双澄澈的,小羊般的眼,他的灵魂原石又开始发烫,那种灼热的烧痛感已经开始从心脏的一角蔓延。他扭头。明明这个家伙是个谎话连篇的恶魔,才不是什么羔羊。 他哑着嗓子,镇定后,再次问,“到底什么事?” 谢朗没在意他的行为,自顾自说,“你被人告白过吗?” “欸??”凯因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朗以为他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于是对着他侃侃而谈,讲诉心事,“我,我昨天被一个人告白了。” 呃,兄弟,向你告白的那个人,好像就是我。 凯因见他这样,一下就明白了他是因为昨天自己的恶作剧而烦恼了,应该是一夜没睡,才会如此的疲惫。 但要他现在说出事实,他又觉得有些困难。 可是他,谢朗他—— “果然我还是很有魅力呢。”谢朗想了半天,得出如是结论,一手成拳,砸了下掌心,笑着说。 果然。 凯因青筋跳动。 这家伙果然还是很欠揍啊! “喂。”凯因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朗,“你之前,就没被人告白过吗?” 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公爵,难道会没有追随者吗? 凯因可是在他这十九的兽生里,经历了无数次热烈的示爱。 谢朗仰着头看他,他深邃的蓝色眼眸是无可望穿的海,有着他此生未见的蓝。那些面部的线条巧妙又契合地组配在一起,流畅且锋利,就连皇室最好的画家都没办法描绘。再往下是麦色的皮肤,是锁骨,是,线条分明的腹肌。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液。 凯因见他这样,恶趣味的性子又上来了,故作轻佻地往前,双手放在了自己浴巾裹围的地方。 他挑眉,有些邪气地笑,“想看吗?” 谢朗看着他,冷不丁说,“谢谢邀请,但是刚刚已经看过了。” “咳。”凯因重新找回话题,“说告白。” “噢。”谢朗也被带了回来,“没有。”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没——”凯因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凝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没,没,没有?” 谢朗有些火大,“你有你了不起!” 噫。 少爷发火了。 凯因挠了挠后脑勺,重新靠回墙上。 也是。 因为是高高在上的小伯爵,所以显得高不可攀,甚至不用开口就已经预测到了结束的拒绝。 所以,他昨晚那恶作剧的告白,居然是这家伙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 凯因再次瞥了一眼谢朗,他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显然非常在意昨天的事。 啊。凯因咬了下嘴唇,伸出拇指撕弄着那唇角干燥的皮层。心里一下塌陷了某处,愧疚和不忍连番涌来。他就这么在意这个事情吗?手下狠劲一出,皮脱落,血珠滚落。 他察觉,直接伸舌舔掉。 “其实,有些人的喜欢是很容易说出口的。”凯因难得开导一个人,他第一次这样做,事实上,有些不太熟练。 他暴躁了抓了把头发,“总之,你不要太在意。” 就像他以前,那些母兽热情到爆炸,走在街上都能冲上来拥抱他,可转头也能和别人在一起。他们这一族就是如此直接且迅速,繁殖是第一目标,至于爱情,他们的爱情和人类的爱情一样吗?拥有一个族群,抚育子嗣,就是最大的爱情。 他和谢朗之间也会拥有爱情,但和繁殖无关。 灵魂原石的觉醒就是他们的爱情。 或者说,是他和未婚妻的爱情,至于这个人是不是谢朗,其实没太重要。 凯因还想说些什么,可耳边就忽然传来了鼾声。 他愣住,上前,蹲下,低低地仰头一看,那埋头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完全是入梦的状态啊! 他并上双手,按动指关节,发出喀嚓的声音。 啊,简直。 这家伙的存在意义就是让人火大吧?是吧?? 凯因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他正犹疑要不要叫醒谢朗,又想到今天是和精神力有关的课程。他叹了口气,下了主意。 凯因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房间,拿出了被子,正要盖上早已变成躺姿的谢朗身上,又顿住了。他再次转身,把自己整洁的被子放回床上,转而进了谢朗的房间,干净许多,他评判着。他把谢朗自己的被子抱出来,该在他的身上,又贴了一张留言纸在桌面。 (今天的课帮你请假,好好休息吧。ByCain) 凯因蹑手蹑脚关上门,往食堂走去。 房间里,被柔软包裹的谢朗翻了个身,搂紧了床被,像是在抓紧某种隐秘的温柔。 * 下了精神力加强课,凯因正伸着懒腰,加勒探出了脑袋,凶狠狠地四处张望着,“那个黑发黑眸的小子在哪里!今天一定要和他打一架!誓死捍卫凯因大人!” 话刚说完,一个拳头又迎了上来。加勒被击中,歪歪倒倒,伊莉莎从他身侧出现,拧着他的耳朵,“闭嘴啊中二!” 凯因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对此习以为常。 伊莉莎有些好奇,“今天谢没来上课吧?” 凯因点了点头。 想到那个有些瘦弱的男孩,伊莉莎有些担心,“他没事吧?”学校实在有太多像加勒这样的男孩,要是他遇上一两个,遭遇简直不敢想象。 凯因再次点头,“没事。” “呼,那就好。”伊莉莎咧嘴笑,“我还以为小谢朗出什么事了呢!” “不过嘛,他和你一个宿舍,有你在,估计也没人动得了他。”伊莉莎笑嘻嘻地说。 “欸?!?!” 加勒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爆发出不堪入耳的叫声。 他哭天喊地,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像二筒,“什么??!那小子和凯因大人住在一起!!为什么我只能和这种暴力女呆在一起啊!” “你再说一次?”伊莉莎挥了挥拳头,加勒缩了缩脖子,瘪嘴,充满渴望地看向凯因。 凯因麻木地移开目光。 “找到你了。”奥菲莉亚走过来。 加勒:“奥菲莉亚老师!” 伊莉莎:“莉亚老师!” 奥菲莉亚温柔地笑了笑,“你们好啊。” 她转头看向凯因,“凯因,你跟我走一趟。” “什么事?”凯因问。 奥菲莉亚笑着不语,凯因懂了。他颔首,然后朝着暴力二人组告别。 * “塞克老师?!”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凯因有些惊讶地看着坐在奥菲莉亚原本座位上的老人。 那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精神奕奕,声音也中气十足,“是凯因啊,好久不见。”他笑呵呵。 塞克是莱特军事学院战斗系的系主任,更是学院的五大理事之一,虽然身兼数职,但他也不经常出现,跟闲云野鹤一般,找不着影子。 他曾是星际里让人闻风丧胆的狙击手,更是机甲一代中的佼佼者。年迈后老人不再摸枪,手里的老茧却还依旧存在。 塞克盘着手里的木核桃,笑着说,“凯因啊,你的室友,可不简单呢。” 凯因凝眉,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他不简单,但却不知道,能够惊动几乎没在学院出现过的塞克。 凯因看向奥菲莉亚,这位女战士的神情,也十分地严肃。 “他啊,是超S的存在。”塞克轻飘飘地说,“或者说,他是神的后人。” * 被断言为超S甚至神的后人的谢朗,正被四五人夹击着。他的手里还提着一袋零食。 “你就是那个机甲实战班的天才插班生吗?”有人喊。 啊。谢朗想了想,好像是他,于是点了点头,但他开口,刚想解释天才这个词和他没关,那男孩瞬间热血了起来,朝着他举起了拳头。 “那就通过我们的试炼吧!”男孩大喊,“我们只认可真正有实力的天才!” “不,你们误……” “好啊!打一架!” …… 加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谢朗机械地扭头,那个中二战斗狂,正兴致勃勃,“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吧谢朗!” …… 添什么乱啊白痴。 第11章 私下斗殴 神。 凯因已经不清楚这是自己多久以来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本来以为灵魂原石已经够,够超出现实范围了,可没想到,还能在这地方听到更加,令人无解的称呼。 神明早已陨落。 这是凯因和所有星际人的共识。 没有信仰,绝对利己。 这是星际人最普遍的生活理念。 看到对面的小孩陷入了沉思,塞克哑然失笑,“当然了,我指的神,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 呼风唤雨,决定命运。 不是的。 “那是什么?”凯因问。 塞克给了奥菲莉亚一个眼神,后者上前一步,缓缓开口。 “新纪元元年。” “初征泰罗星系的人类发现这里适宜寄居和生存。” 泰罗星系,就是联邦和凡尔修所在的星系。 凡尔修是泰罗星系的原住民,而人类,不过是迁移过后的存在。 他们曾经被奴役,被欺压,这么长的时间以来,随着人类的发展,凡尔修也逐渐改变和强大了起来。 奥菲莉亚注意到凯因的眼神,笑了笑,“在星际史里听了很多次了吧?这个开头。” 凯因只是问,然后呢。 “然后并不是这个故事的重点。”奥菲莉亚眸光沉沉,“之前发生了什么,才是今天我要告诉你的。” “当初实行星系探测任务的,是四个人。” “这四个人,是开拓新世界的神明。” 奥菲莉亚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四个人都各自拥有着超凡的能力,但在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他们凭空消失了。这么多年来,无数的人都在追溯着他们的踪迹,不过都失败了。我们也只能通过史料和各国情报的集合拼凑出某些毫不起眼的信息。” 塞克接着说,“那个叫谢朗的孩子,奥休斯家族的长子,黑发黑眸的传人,拥有着平平无奇的精神力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受到了某种封印。” “我有理由猜测封印他的人知道他的特别之处。” “不过恒星战纪似乎在机缘巧合之下,松动了封印。” 凯因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我?” 塞克凝视着他,倏尔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和凡尔修的老国王,有一些旧交情。” 凯因下意识转头看向奥菲莉亚,这个女人站在他和塞克对视的轴线之外,抱臂而立,并不在乎。 “你不用担心,奥菲莉亚,是我的女儿。” ??? * 林荫小道。 谢朗还在和那四五个来路不明的人对立着,加勒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事实上,谢朗还不知道这一场单方面的欺压是如何开始的。他明明没有任何打斗的想法,因为他清楚自己没有实力,可当带头的刺头男孩一拳砸过来的时候,他的大脑忽然绷紧了某处的弦,然后他的身体旧连带着动了起来,侧闪躲过。 他没有任何挥拳的力量,他的拳头打出去也不过是棉花糖,软趴趴。他本该连闪躲的力量也没有的,可当别人的攻击就赤/裸/裸出现在眼前时,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就动了起来,如同某种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不过谢朗知道,这绝对不是应激反应。 先说他从没练过,再提他大脑中无法忽略的那种瞬间计量感。 犹如一台计算精巧的超级电脑,模拟着面前的动态,在一刹那计算了成千上万的可能后,选出了最优的那一个。 所以他才可以接连躲过一个又一个。 这种感觉很奇妙,非常,非常奇妙。 如果非要说的话,谢朗只有这样比喻,这种感觉是,一下连上了世界上所有大脑的wifi,植入病毒,并窥视着他们的行动,以此集成运算,他的大脑给出最佳反应。 他闪躲得轻轻松松,来找茬得学生却是暴躁万分。每一次重击都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 更别提有时候还会误伤到队友。 那个人一次也没有出手,却利用闪躲时刻的角度和位置,以及他们自己的位置与出拳的力度和惯性,使得他们互相击中,来不及反应。 他们不会想到这是大脑一瞬间计算的结果,只会觉得,这是武学的天赋。 “可恶。”刺头握紧了拳头,暴怒。 “太棒了。”加勒看得目瞪口呆,连连摇头。他出来帮艾莉莎带东西,正好遇上这事,就凑过来看热闹。一是想见见这新生几斤几两,二嘛,要是这小子撑不住了,他还能上去打两拳过过瘾。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些心思了,脑子里只有大写的叹号。 要是他拥有这种敏锐的神经和反射能力,那是不是,以后艾莉莎每次打他,他都能过轻松躲过呢? 一想到那种时刻,加勒就觉得身体里涌上来了一股子让他立刻变得摩拳擦掌的兴奋躁动感。 “谢朗!加油!”加勒火上浇油,“打他!揍断他的鼻子!” 刺头怒气冲冲朝着谢朗的鼻梁打去,谢朗身子往后仰,腰段出奇地柔软,一下就绕到刺头的身后,那一拳打中了另一个小孩的鼻子,后者即刻大叫,并且开始流血。 见血,加勒如同吃下百万兴/奋/剂。 “噢!左边!揍他左边!不不不,踢他下档,对,就是那!” “你他妈闭嘴!” 吼出这句话的不是谢朗,而是刺头。他实在是受够了这个人的指挥,每次他一开口,他就忍不住跟着这个人说的话进行动作。 加勒愣了愣,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刺头翻了个白眼,“废话。” “再说话的话,就揍死你。”刺头朝着加勒挥了挥拳头。 加勒也个一点即燃的性子,“有本事打一架试试!看看谁揍谁!” 刺头停下动作,他的兄弟们也就跟着停止了动作。繁忙的闪避者谢朗终于得空,他气喘吁吁,额角流落着汗珠。 好了,终于可以看戏了。 不出意外,这俩人将会打起来。 果然,接着,事情就从揍谢朗演变成了揍加勒。 好在加勒没有谢朗废材,能考上机甲实战班,他还是有几斤几两,虽然每天都被伊莉莎暴打,可面对这些人,他勉强还能占据一点上风。 机甲实战班和实战班不同,前者多维教育,重视机甲实验战斗的新型方式,后者则是非常看重身体上的训练,刺头几个人也是实战班的,因此打了一会,加勒就有点受不住了。 “你们机甲实战班,就这点本事吗?”刺头出言讽刺。 实战班和机甲班,其实是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摩擦在的,其主要原因在于,前者觉得后者不过是过家家,少有真正能够操纵机甲的人出现,也觉得他们占据了大量的教学资金,不公平,后者觉得前者太过鲁莽,当然,这种认知不过是基于前者敌视后的反抗。 总而言之就是,自机甲实战班成立后,实战班就有些和机甲班,势不两立的意味。 此刻终于能够打起来,刺头他们正是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 谢朗有点担心了。 加勒已经是第四次被打中胸口了,他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尽管每天都在伊莉莎的暴击下锻炼着抗打击能力,可他毕竟是人。 “喂,死中二。”一阵清亮的女声传来,“买个面包这么慢的吗?” 加勒扯了扯嘴角,躲过迎面的一拳,“啊,臭八婆,没看见我正在打架吗?” 伊莉莎没说话,她跑过来,抬腿一脚踹开挥拳冲向加勒的人,“打架?我看你被打还差不多。” 刺头见有人插手,火冒三丈,“男人的战场,女人走开!” 加勒不说话了,他伸手用虎口背部蹭掉嘴角的血液,看向伊莉莎,伊莉莎果然露出了扭曲而诡异的笑。 “你,再,说,一,遍。” 加勒猫着身子溜出了战斗范围,站在了一旁已经开始吃零食的谢朗身边。 “不打了?”谢朗有点好奇,他还以为加勒会跟别人死磕到底。 加勒连忙摇头,“伊莉莎,恶魔之猛虎,要出动了。” 谢朗还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就听到了耳边传来刺膜的惨叫,他看过去,刺头的弟兄们已经被打得七零八碎,散落在四周,只剩下刺头一个,颤颤巍巍地看着伊莉莎。 后者活动了下脖颈,甩了甩手腕,轻笑,“现在还觉得,这是你们男人的战场吗?” “啊啊啊,好帅。”加勒小声地说。 谢朗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缩在一团面部发红叫着好帅,怎么想怎么奇怪吧?? “伊莉莎,很厉害吧?”加勒夸耀着说。 谢朗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她瘦弱的胳膊上肌肉线条明显。 这个人,打架靠的不过蛮力。 还好对上的也是一年级刚入学没几天的新生,毫无战斗技巧,要是遇上更老道的对手…… 不过也比他厉害多了,于是他诚恳地说,非常厉害。 就在伊莉莎准备对刺头挥拳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把小刀,或者说是匕首,黑色柄,银色刃,直朝伊莉莎的背部去,离她竟然只有毫厘差。 加勒大喊,伊莉莎小心。 谢朗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银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伊莉莎爽朗的笑,想到她陪他去交换市场时,耐心又温柔的介绍。 这是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景。 刀。 有人将在现实世界死亡在他的面前。 还是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 是的,朋友。 谢朗紧绷的那口气一下松了,与此同时,匕首像是砸中了空气墙,瞬间脱力,哗啦落地。 “呼,还好你没事。”加勒揉了揉眉心,“谢朗,你刚刚看到了吗?” 加勒转头,谢朗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谢朗???” 那边的伊莉莎见这处的情况,一拳揍飞刺头,又转身踩了一脚手不老实的小弟,跑过来,一把公主抱起谢朗,带着他往前跑。 “去哪儿啊?!”加勒不懂。 “医务室啊白痴!”伊莉莎吼道。 * “所以,谢朗他,拥有将精神力现实化的能力?”凯因总结道。 塞克摇头,“是也不是。” “我们谁也不知道这种能力的尽头,所以凯因,我们希望你在这两年里,尽可能地开发他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凯因皱眉。 奥菲莉亚替自己的父亲补充,“人往往会在高压的情况下突破自己。”她看向凯因,“我们打算提前期末试炼。” “提前??”凯因压低了声音。 塞克点头,“是的。” 凯因质疑,“就为了解开一个或许不存在的封印?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期末试炼的难度。” 塞克叹了口气,“我们无法再等了。所以如果有意外情况,希望你能够保护他。当然,是在你能够保护自己的前提下。需要的话,兽态是可以开启的。” “那别的学生呢?”凯因反驳。 塞克笑着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有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奥菲莉亚的通讯器响了,看了消息后,她的面色有些凝固。 “谢朗进了医务室。” 她说。 第12章 五万养老婆 走廊。 “发生了什么?”凯因野蛮生长的锋利的眉峰此刻化为了紧蹙的山峦。 奥菲莉亚也加紧了脚下的步伐,“不太清楚,伊莉莎说是有人挑事。” “是吗?”凯因凝眉,踏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硬沉沉,他扯了扯嘴角,“老师,我记得私下比试是不违反校规的吧?” 奥菲莉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暗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 “现在情况怎么样?”奥菲莉亚有些担忧地问。 加勒守在门口,领着他们往观察间去。伊莉莎和医务室的老师正守在观察间的门外。 “凯因。”伊莉莎打招呼,“莉亚老师。” 凯因颔首作为回答,奥菲莉亚再次问,“情况如何?” 穿了一身白色大褂别有标牌的医务室老师笑了笑,“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力使用过度,这孩子睡着了。” 凯因听后皱眉,开口,“精神力使用过度?” 医务室老师点了点头,又冲着奥菲莉亚说,“你得好好管管你们战斗系的学生,别有事没事就乱用自己的精神力。课程强度不要太大,课后作业练习也不要布置太多。这小孩最近还有点营养不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作为老师,你也要关心学生的生活起居……”这老师还在碎碎念。 被点名批评的奥菲莉亚扭头瞪了伊莉莎和加勒一眼,转过头笑着对医务室老师说,“好的,我知道了。” 又絮絮叨叨了一番,医务室老师终于选择了离开,伊莉莎见此松了一口气。 奥菲莉亚看了一眼窗户玻璃内正闭目沉睡的谢朗一眼,又瞅了下站在窗外凝视着他的凯因。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不怒自威。 伊莉莎和加勒对视一眼,把事情经过缓缓道来。 但他们都没有提起那把小刀,都觉得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加勒并没有把那柄匕首的掉落看作是精神力成墙的后果,他以为那只是偶然,至于伊莉莎,她虽然对刀的掉落感到有些奇怪,却也只能把它当作是投掷者力道不够的后果。 “带头的那个人是谁?”这话不是奥菲莉亚说的。凯因终于把目光从玻璃上挪开,看着伊莉莎和加勒,沉沉问。 奥菲莉亚清楚他的打算,“凯因——” 凯因对于老师的呼唤充耳不闻,只是注视着加勒和伊莉莎,后者终于看懂他的意思,伊莉莎还在犹豫,加勒已经迫不及待地报出了那个人的特点。 看校服和肩章是战斗系一年级的人,刺头,个不太高,脸上有道疤。 这些信息足够了。凯因想。 等伊莉莎和加勒终于离开,奥菲莉亚和凯因才开始讨论另一件事,另一件让他们更加在意的事情。 精神力使用过度。 究竟发生了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后果? 在没有任何仪器的加持下,谢朗又是如何使用自己的精神力的? 这些都是围绕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疑问。 “我先走了。”奥菲莉亚的通讯器传来提示音,她看了一眼谢朗,朝着凯因说,“麻烦你照顾他了。” 这话凯因听着并不如何开心。 听上去奥菲莉亚才是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亲近。 然而事实上,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 “老师再见。”他不回答,只是扭头凝视着玻璃内的一切,眼眸似深邃的海底隧道,思虑着什么。 * 闭上眼后发生的一切都很奇妙。 谢朗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那种感觉。 他如同一瓶被冰冻的波子汽水,气压积聚在他的瓶口,可晕过去的那一秒,他听到了瓶口松懈漏气的声音,滋滋滋,玻璃弹珠在瓶中滚动,一下又一下。含聚在他身体里的气泡涌动着,似乎要冲破某种桎梏,把那瓶盖一顶而飞,喷射出去。 憋屈着,却又释放着。 他以前从没有这种感受。 睁开眼的时候,谢朗面前是一片白,白得死硬。 医务室。 他当下就做了判断。 头有点晕,还有点隐隐得阵痛。 谢朗皱着眉环顾着四周,然后对上了房间外,站在玻璃窗口的那个男孩。 他的银发耀眼,原本冷然的神情在看向他之后即刻冰雪消融,春风化冻,沉稳阴郁的蓝色大海变得活泼。 是凯因。 谢朗愣了愣。 那个人朝他挥了挥,做着口型问他,感觉怎么样。 明明什么也听不见啊,耳边一点声音也没有,可是心脏就是受不住地加速跳动了,汽水噗噗翻涌着。 谢朗走下床,摁下了房门开启键,和凯因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相顾无言。 咕。 咕咕。 听上去是有布谷鸟在唱歌,然而事实上却是谢朗的肚子在发出怪叫。 谢朗有点别扭地躲开凯因含笑的目光。 “走得动吗?”凯因问。 谢朗咋舌,“干嘛?” 凯因挑眉,“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 原来那小小的一间双人宿舍,也可以被称为家啊。 * 谢朗看着摆在面前丰盛的食物,老实说,他有点不太习惯,还有点,受宠若惊。这可真是奇了,他一个少爷,原本受到任何厚待都波澜不惊理所当然的小伯爵,居然第一次对于别人的好意感到了,无所适从。 肉和青菜,摆满了桌面。 谢朗知道这需要花很多钱。 “吃啊。”凯因盘腿坐在他对面,见他不动,毫不客气地切好牛排把自己的餐盘换到他的面前。 谢朗迟疑了下,“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凯因想了想,摇头。 谢朗:“那??” 凯因盯了他一样,“我想吃,不行吗?” 谢朗:“可……” 凯因:“废话这么多,吃还不堵不上你的嘴。” 他拿起一芽鲜红的西瓜就塞进谢朗的嘴里。 好甜。 他已经好多天没吃到新鲜的水果了。 * 嗝。 谢朗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圆鼓鼓的肚皮。 一不小心就,吃得太多了。 “叮咚。” 是通讯器得提示音。 他点开。 系统:凡尔修(C001S)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同意或忽略。 谁啊。 谢朗毫不犹疑选了忽略。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锲而不舍的程度。 系统:凡尔修(C001S)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系统:凡尔修(C001S)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系统:凡尔修(C001S)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 谢朗:你谁啊? 系统:凡尔修给你转账五万星币,钱己到账,请你查收。 虫合?? 凡尔修:逃婚很辛苦吧?这是给你每天的生活费。 …………… 谢朗盯着通讯器看了半天,要不是帐号是唯一的,且这个人的确是被认证的帐号,他都快以为是谁跟他恶作剧了。 他这未婚夫,该不会是傻子吧?? * 隔壁房间。 傻子未婚夫打完钱,进入了群聊。 [凡尔修公政群] 凡尔修:@财政部门/狂喵以后记得每天给这个帐号打五万。X483R。 财政部门/狂喵:??? 财政部门/狂喵:每天五万,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万…… 军事机构/暴龙:王,那是你找的代购吗?你买什么啊? 政务大臣/野犬:外面物价涨了啊? 凡尔修:没什么。 凡尔修:养老婆而已。 其余群成员:?????? 作者有话要说:fine,催眠自己,我可以坚持下去的。 第13章 肩上徽章 第二天上课,凯因才知道原来奥菲莉亚和塞克所说的提前试炼并不是玩笑或者偶尔之谈。 本来该是军事史的课程,老态龙钟的教授颤抖着嗓音讲了个开头,奥菲莉亚就踩着过五厘米的高跟蹬哧蹬哧上了讲台。奥菲莉亚朝着老教授恭敬地鞠躬。 因着班上大多数人对于军事史不感兴趣,因此在课堂上便是各自摆出了十分嚣张的姿态,睡觉的还能把哈喇子流出,侃龙门的声音不断,简直快要把老人授课的说辞都压下去。 谢朗撑着下巴转着笔发呆,眼神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凯因捧着一本书,可半天过去,一页也没翻动。 这都是学生的惯病。对于那些他们以为用不上没效果又不太重要的课,态度上总是或多或少有些松懈的。就连打定主意要尊师重道的谢朗,也挨不住老人催眠似的声音,想起别的事来。 他昨天没登游戏,一是因为刚从医务室出来,二嘛,当然是因为那个GodCC莫名其妙的告白。 他真没想好要怎么办。 昨天太累睡去后没想这事,醒过来脑子里就被这东西充满。 男人和男人当然可以结婚了,他并不是因为性别而有所犹疑。只是在想,那样的一个游戏,那个人连他的长相都丝毫不知,又是如何大言不惭又炙热至极地讲出喜欢的。 喜欢这件事,原来这么轻而易举吗? 还有那个凡尔修的国王,怎么说呢,是钱多不知道往哪里花的傻子吗?还是那个人也不想结婚,借此鼓励他的逃婚行为呢? 谢朗还在胡思乱想。 作为被娇宠着长大,待在象牙塔里的小伯爵,他过往的二十年多的是时间来给他遐想,以此也养成了他过于细腻的心绪。只有生活富足的人才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和心情去沉浸在某些无关紧要的情绪中。那些城堡之外的人,大抵还在为一个星币而奔波不止。但谢朗还不知道这些,至少现在他还不知道。 “啪。” 厚重的书本砸在铁质的讲台上,巨大的声响换来了教室内十多名学生的安静。谢朗一下抽离回来,他睨了眼讲台,是奥菲莉亚。 “怎么了?”他小声问凯因。 凯因猜中了几分,却是摇头没说话。 老教授已经退场,讲台全然是奥菲莉亚的舞台。 “你们就是这样上课的?”奥菲莉亚问,明明她的五官还是照旧的温柔,可现下却是直直朝着他们扑来三丈寒风。 谢朗第一次看到奥菲莉亚如此严肃地发火,噤声不语。 就连刚刚一直在打打闹闹的加勒和伊莉莎也闭嘴了,加勒挤挤眼,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面对奥菲莉亚的训斥,班上无人开口。 “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学校?”她的声音硬朗,砸落出铁锤的质感,“全联邦最好的军事院校。呵。”奥菲莉亚一声嗤笑,“最好?就你们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无组织无纪律。别说战场了,就连军队都进不去。毕了业就滚回家结婚生子吧。” 班级上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云,低压,寒冷,叫人喘不过气。 显然,这个班上还是存在着一些敢于叫板的同学的。 “老师,我们也就这节课这样啊。”那个男孩说,谢朗记不得他的名字,他不关心。不过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此刻说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凯因对此也有同感,讥讽地看着那个男孩,又瞥了一眼奥菲莉亚的表情。 “觉得军事史没用是吧?”奥菲莉亚被气出笑音,就在谢朗以为她又要暴怒的时刻,她忽然放缓了呼吸,温文地笑了,说,“历史对你们来说是没用的吧?” “我……”被他反问,那个男孩也有些支支吾吾,并不清楚如何作答。 “刚刚的那位老教授,曾经是内部作战中的卡敏星球的前线情报记录员。” 谢朗知道什么是内部作战,在联邦成立之前,人类各自占据的各个星球,曾有着长达百年之久的动荡战争,同此,各个国家的政权建立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现有的和平不过是过往的前辈们以鲜血堆砌的成果。如今各个帝国名正言顺的统治者,在过去未免就不是小人。然而这是历史里不会书写的,胜者从不愿意披露一丝一毫自己的不苟。 奥菲莉亚还在继续开口,“他家里的三个儿子,两个丧命于荣耀战争,唯一的子嗣和子嗣的小孩,在联合作战中染上了颓疾,皆以过世。” 荣耀战争,特指联邦成立后击败反对党的战争。 而联合作战,便是几十年前那一场颓物入侵后,导致全人类陡然团结的战争。也是在那场战争之后,莱特军事学院成立了。 “你们若无其事,甚至轻视。” “可又想过这一条条的军事史,也是老教授自己一家的全部历史呢?” “你们这样的态度,真的当得起当初进校许下的誓言吗?你们当真对自己肩上的徽章有着一丝一毫的尊重吗?” 奥菲莉亚字字珠玑,许多人都变了脸色,那男孩说了声对不起。谢朗去看凯因,就连他都正色了许多。 可他心中纵然有着许多翻涌的情绪,也无法跟他们完全对接上。 他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落差感,他不知道他们许下了什么誓言,也不明白肩头代表年级的徽章究竟有多少重量。 他也问不出口,于是保持沉默。 只是心中在犹疑,军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历史呢?他那位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的母亲,当初有想过她刚刚生下的小孩吗?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热衷于战斗呢。 “好了。”奥菲莉亚轻牵嘴角,温和一笑,“我今天来呢,其实是有别的事通知你们。” “两周后,十月十五日,为期一周的在校生试炼将正式开始。” “在校生试炼?!?”加勒喊了一句,瞪圆了眼,“可是我听说,我听说试炼是要期末才会有的。” 这一次,伊莉莎没有再打这个傻小子。 “怎么,觉得提前了就通过不了?”奥菲莉亚挑眉。 血气方刚的少年被班主任如此一激,当然是毫不退让,络绎不绝地开始反驳。 “怎么可能!” “通过率肯定百分百!” “对啊!我们是谁啊!” 见到这群小孩如此表现,奥菲莉亚嘴角含笑,与凯因对视的瞬间,却又暗含深意。 莱特军事学校战斗系毕业率并不高,其原因就在于它独特的考试办法。试炼一旦失败,就会从战斗系退学,失去了一跃进入军事部门核心的机会。很多半路离开的学生,最终都没有选择进入正式的军事部门,因为他们都不屑于从最低等的小兵开始,转而去一些佣兵机构另谋生路。 不过刚入学的他们,大多都抱着热切的愿望。 天真,稚嫩,却又足够灼烫。 纤细却有力充满了张性的手指压着一张小条推到了谢朗的面前。 (下课后等我。) 谢朗扭头去看凯因,后者若无其事地对上他疑惑的目光。 (干嘛?)他回。 (你难道以为你现在能通过试炼?)凯因写,且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谢朗的弱点。 谢朗本想使性子说,通过不通过又有什么关系,不在这读书也无所谓啊,反正他也没把莱特军事学校当作是目标的院校。可是又一想,不在这待,估计就得在凡尔修待,指不定被塞进飞船,送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过着原始人钻木取火的生活。 谢朗打了个寒战,勉为其难地写,好吧。 凯因瞥了眼谢朗,一下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家伙。 他一边不爽他对于学校和试炼的随意态度,一边却又有些欣喜于他会继续待下去。同时他又知道,促使他待下去的原因和他的另一个身份也脱不开干系。 麻烦啊。 只要和这家伙沾上边,事情就会一下麻烦起来。 更何况,他无法否认自己心底的期待。那种期待着在游戏里和他对抗的人,也出现在现实里。 他这样的天分,究竟会造就怎么样的奇迹呢?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狼血沸腾,想要酣畅淋漓地和他打上一架了。 可他现在太弱了。 * 操场。 “跑十圈??”谢朗惊了,声音也一下提高了。 凯因点点头,把新买的长毛巾甩在谢朗的肩头,“拿着。”他说完,即刻迈开长腿踏上跑道。 是黄昏时刻,晚烟有些浅淡,橘色的天空映衬着红色的跑道,凯因的身姿显得干练,影子却在地面上拖得温柔。 “愣着干嘛,跑啊。” 谢朗不得不把毛巾搭在脖颈,跑动起来。 他冲得很快,立刻就接近了凯因,本以为能够得到一阵夸奖,哪知道凯因毫不留情地冲他劈头盖脸一顿训,“跑这么快等着去送死?” “你!” “调整呼吸,适应步伐。”凯因游刃有余地说,“我让你跑步是为了锻炼身体,不是为了让你逃跑的时候溜得更快。”他这时候还不忘记嘲讽。 谢朗在凯因身后狠狠骂了一句傻瓜,这是小伯爵除了操以外能够骂出的最厉害的词汇了。他可不是混迹下三巷的小孩,就连操和他妈都是偷偷学来。傻瓜,白痴,笨蛋,他憋足了劲儿也就只能骂出这些东西了。 他跟在凯因身后跑,意识到这个人若有若无地带动着他的速度,不紧不慢。 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个室友还不错。 少年回头,银色在黑蓝的夜空中闪耀如同银河,竟恍惚出神明的质感。 老实说,凯因长得不错。 谢朗正想着,这家伙朝他喊。 “跑那么慢,你是蜗牛吗?” ...... 对不起,刚刚是他瞎了。 谢朗憋了一口气,咬咬牙,跟了上去。 这一天是他最糟糕的一天了。 精疲力尽的谢朗瘫在床上,如是想着。 凯因特意放在他门口的水果盘也不起任何疗效作用,那个有些傻的未婚夫打来的星币也让他丝毫不起兴趣。 就连钱都无法刺激他了。 因此可以想象他究竟如何疲惫。 没过多久,谢朗闭上眼睡去。 梦里他却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 而隔壁屋的凯因,正为如何折磨他,做着最为详尽的打算。 第14章 强迫压制 “这样就不行了吗?” 拳击台上,谢朗再次被凯因一拳击中。厚重的拳套砸中他的腹部,迫使他不得不蜷缩着身子退后,肠道绞转在一起。 找不到了。 之前那种感觉找不到了。 他完全没办法预测到凯因的任何动作,他的大脑又像是堵上的汽水瓶口,压抑在沸腾,勃勃的反击的野心在咆哮,可他打出的每一拳都被凯因挡住,他一开始的骄傲被击溃得零碎。 果然他还是个废物吧。 谢朗咳嗽出声,嘴角有一丝血迹。 泪腺的过于发达,使得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伊莉莎和加勒站在台下,神色凝重。 “凯因,算了吧。”伊莉莎劝道,“有我们在,试炼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凯因对谢朗进行所谓的特训已经两周了。 所有人都以为谢朗坚持不下来的时候,他以奇迹般的韧劲撑了下来。魔鬼般的训练,让谢朗有了站上拳击台的能力。 事实上,伊莉莎对于谢朗极弱的体质也感到不可思议,但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事,谢朗只要居于幕后就好,或者等到时候戴上了机械强化工具,进入机甲操纵阶段,体能问题就不是最关键的。 凯因却不这样认为。他已经预见了谢朗的特殊,因此也预见了他的命途。更何况机械强化除了和精神力强度有关,也和身体素质有着直接关系。 加勒也变得犹疑起来,他本来是这一场拳击训练最热衷的观看者。可现在,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拳击训练了,可以说,变成了凯因单方面的打压,且已经持续了半小时,谢朗从一开始的精神勃发,变成了现在的颓废状态。 曾经高挑而傲气的少年,此刻佝偻着背,攥着拳击的边缘线,腿打着颤。 他那些看好戏的欢呼都压在了嗓子眼,兴致勃勃叫嚣打啊打啊的心情也消失无疑。 加勒无法理解,明明当初的少年姿态潇洒肆意地躲过了刺头的每一拳,为什么对上凯因,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啪。 又是一拳砸中谢朗戴了保护面罩的脸。 “凯因!!”伊莉莎实在看不下去,“他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能——” “闭嘴。”凯因吼,他看了一眼已经无法挺直脊背站立的谢朗。 少年脆弱的姿态全部都印在他的眼底,他心中的野狼开始咆哮,就连原石也在沸腾。他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克制住那种一冲而上撕裂防护服咬住他脖颈的冲动。他把胸口的酸痛看作是怜悯的延申,把克制的欲望当作是兽类泛滥的本性。 仅此而已。 他不能告诉他们,这一场试炼意味着什么。他现在揠苗助长般地在这两周内疯狂锻炼着谢朗的体质,不过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不确定。他无法想象这些人会为了激发出谢朗的能力而究竟把他们至于何种境地,他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试炼必定不简单。 连他一分力的拳都躲不过,到时候又怎么躲过敌人呢? 他能百分百保护他吗? 好歹是矿脉换回来的老婆啊,总不能出什么事吧。他为自己找寻着借口,却忽视了心底最本能的嗜血暴力因子。他有着一己私欲,他想要这个少年拥有能够匹敌他天赋和骄傲神情和能力。 就像是游戏里那样,驾驶着机甲,破云而上。 站起来啊。 他在心里呐喊。 凯因看着谢朗,目似饥鹰,疯而深的沉寂在酝酿。 “你就这点本事?”他说。 谢朗已经濒临崩溃,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崩溃,感受着每一寸骨头的重组黏合,肌肉抽搐着的疼痛胆颤,还包括精神上的重压。 他生而高傲,傲慢虽不是他的同名词汇,但对于奥休斯这个称呼所饱含的荣誉和分量,从未在他的身体里流逝。因为父亲的命令而远离一切军事相关的事物,承认自己毫无天分,但这并不代表他此刻能够接受被人狠狠揍倒在地的结果。 什么试炼,什么军人,和他毫无关系。 他此刻能够保持清明的唯一原因是他的骄傲。 站起来啊。 他在心里呐喊。 谢·奥休斯,站起来给他看看啊。 谢朗啮咬着下唇,出血已经不重要了,他今天已经流了够多的血。五指颤抖着收缩起来,紧握成拳头模样。 银色。 银色已经不是璀璨星河,而是燃起他心中勃勃恨意的火焰。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嫉对方的姿态的矫健。 废物吗? 谢朗凝视着凯因,血红于黑色里积聚,是暴风雪中寒鸦与鸥的哀鸣。 凯因还在挑衅,他比伊莉莎和加勒更要知道,对面这个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果然啊,废物就是废物。”他嘴角冷酷的嘲谑太真实了,以至于谢朗瞬间忘却了这个人过往藏在言语之下现于行动之中的善意。 经过猛烈地摇晃的汽水瓶盖陡然被打开,喷射而出的夹带着二氧化碳的液体以不可超越的气势爆裂在空间里。 谢朗的大脑很痛,但他眼露崇明,神智十分清晰。 又是一拳,直直地朝着他的左面而来。那拳的速度极快,勾起风,可动作在谢朗的大脑中被放慢,他轻轻侧身,以四两拨千斤的态势躲过。 谢朗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凯因左腿直接踢向他的下腹。 被打中了。 “咳。” 谢朗吐出喉间的腥甜。 凯因已然化身为恶魔,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攻击可不会等人反应。” 谢朗撕下拳套,取下面罩,在伊莉莎和加勒德错愕中,对凯因说,“再来。” 他站起来,就不会再倒下。 这些外在的存在,有些影响他的判断。 凯因嗤笑一声,为了公平,也取下了一切防护工具。 他不再以一般拳术出击,动手时反而挟带了其余的技法。 谢朗知道自己不可能打中他,他能够做到的,只有不被打下。 于是他开始凝神闪躲,在躲过十来招后,他逐渐变得游刃有余。最为奇妙的是,因为精神上的高度凝结,使得他肉体上的疼痛也被忘却。 当凯因抬手以左手刀打向他的时候,谢朗下意识用左前臂外侧格挡住,脚下滑步开,转身连贯朝着凯因踢去。毫无疑问,这一记攻击被阻止,凯因竟然直直拽住他的脚踝,并令出腿扫荡谢朗的下半身。脚下打滑,抵不住攻击,谢朗直愣愣地往后倒去。 可着地的那一瞬,想象中后脑勺的巨痛并没有到来。 凯因的手枕在他的脑后。 一瞬间,恨和嫉羡都消失了。 凯因跨//坐在他的腰间,明明是擒拿和桎梏的姿态,却因为这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暧昧化了起来。 是的,暧昧。 耻//骨和耻//骨碰触着,坚硬,无意识的摩擦之间却又燃起些许火焰。 那掐着脖颈的手掌宽阔有力,盈满了不可言喻的掌控欲,自脖颈间传递而来的窒息感却牵扯出无法明说的快感。那快感轻飘飘,却又在大脑和两个人互望的眼神中激出波澜万丈的震荡。 两个人的呼吸都不太匀称,起起伏伏,一上一下的姿态,谢朗的脑海中居然直接描摹出了初见的那一天所见的胸膛起伏的模样,那肌肉的线条居然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切。 谵妄奇想开始在大脑里发酵。 凯因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淌到下颚然后低落,就那样恰巧的落在了谢朗的唇边。 血是火焰,蓝是大海,银是白雪。 血液煮沸了大海,消融了一切白雪。 谢朗的世界忽然间没有了其他颜色,那种属于男人本能的欲望直直向上顶来,顶上天灵盖。 他伸舌,舔掉了唇角的血渍,也舔掉了那滴汗珠。 ! 空气中霎时间爆裂开牛奶的味道,而只有谢朗和凯因能够闻到。就在谢朗不知所措的时分,凯因果决而迅速地起身,单手撑着栏杆翻了出来,不顾伊莉莎和加勒德的呼唤。 加勒完全没察觉什么,倒是伊莉莎,眼神深邃了许多。 她上台把谢朗扶起,“谢,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朗颔首说好,却是神色莽莽地望向凯因离开的方向。 那大敞的门,似乎还因为他奔跑出去的速度而连带着颤动着。 * 校园的背后的森林里,雪狼狂躁地奔跑着,以一种非平常动物能够企及的姿态。他一跃居然能够攀上大树的枝桠,鸟雀惊飞,他腾空而起,跳向另一棵树,绿色之中,银色穿梭着。 凯因此刻不能停下来。 他绝不能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来,他的眼前就开始出现那殷红的唇和染血的舌尖,脑海里就会充盈起谢朗刚刚那不自知却浪//荡纯真的眼神。他的黑发散开在地面,明明如此污浊,明明已被击倒,神情却还是夹带着不可指控的高傲和倔强。最要命是眼眶旁的眼泪,叫人无法不生出绮丽遐想。 破坏。 击溃。 毁灭。 朱雀的机甲,镶钻的王座,全部都在这个人身上混杂融合。 而他居然无可抵抗地起了欲望。 于是他逃离。 人类果然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凯因的利爪在树干上留下深而狠的印记。他此刻浑身沉重,没有再比现在还要沉重的时刻了。原来肩头王座的重量,比不过对一个男人渴求的欲望。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直直咬上他的脖颈,撕裂他,吞噬他,以最野性的姿态进//入和占有他。 只差一点。 呼。 凯因对于这差的一点,生出百分的庆幸,和百分多一无法说出的遗憾来。 第15章 试炼 一 “他俩还在吵架?” 加勒看着朝着他们远远走来的谢朗和凯因,傻愣愣地问。 伊莉莎倒是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又朝着加勒翻了个白眼,骂他,猪头。 无缘无故承受猪头之称的加勒并不对此感到高兴,他正要反驳,就见伊莉莎晃了晃拳头。 得,满腹怨言的加勒忍住了废话。 不过疑惑还在他心里盘旋着,并未有丝毫地散去。 自从两天前那一场拳击台之斗后,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发生了转变,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尽管训练还是在继续,但凯因并不会再触碰谢朗一下,一旦有什么动作需要指点,都是黑着脸叫伊莉莎去。谢朗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脾气,跟凯因倔上,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沉默,凯因也沉默,于是加勒和伊莉莎也被迫沉默。 可以说,这两天是加勒此生以来度过的最为安静的两天。 像他这样恨不得时时刻刻拿着话筒呼号的人,居然能够做到一句话不说,简直就堪比星运流落的奇迹。 “伊莉莎,加勒。早上好。”谢朗对于他们倒是一点也不吝啬言语,搞得走在后面的凯因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 伊莉莎温温柔柔地笑着,加勒大大咧咧朝他问好,又喊,啊,凯因,你也来了。 “废话。”凯因唇吻翕动,毫不留情地说。 加勒被骂也并不生气,傻笑着揉了揉脑袋,然后被伊莉莎当头暴捶。 “听说今年的比赛规则变动了吗?”伊莉莎向他们分享信息,“之前不是都是四人组吗?今年好像是临时改成了两人组。” 加勒不敢置信,退后一步,咆哮,“我绝对不要和你这个暴力女一组!” 伊莉莎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虚假的,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死中二你闭嘴。” 凯因看了一眼望着四周其他同学的谢朗,没说话。 而伊莉莎把一切尽收眼底。 奥菲莉亚来的时候,人群爆发出欢呼。 这群新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没见识过真正死亡的家伙,还热血沸腾等着扬名立威的家伙,居然丝毫不畏惧即将要开始的试炼,反而充满了少年人的激动,他们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冒险。 而奥菲莉亚的到来,就预示着这场冒险的开始。 她来的第一件事是点名,这还是谢朗第一次见到奥菲莉亚拿出点名册。 “谢朗。” “到。” “凯因。” “到。” “伊莉莎。” “到。” “加勒。” “老师!我在我在!” 白痴。 伊莉莎的拳从不会缺席。 奥菲莉亚笑着看着加勒咋咋呼呼叫疼的模样。 “今年的试炼将在北西区1-49号举行。”奥菲莉亚说,“两个人一组,全战斗系一年级共146名学生参加。等会,你们将会和其他战斗系的同学一起北随机投放到49个区中的一个,区号数字越大,就证明越靠近排斥范围,也就证明试炼难度越大。” 如果把艾蒂凯星看作是一个圆球,那么整个星球越靠近圆心部分越安全,越往外就是人工建立的实战演练圈,圈内俗称安全排斥范围,而军事学院落座在最中央,和排斥范围八杆子打不着关系。 “老师!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试炼难道不应该所有人都统一难度吗?” “对啊!” “就是!” 奥菲莉亚勾勾唇角,“公平。” 她轻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你能够保证,未来上了战场,你遇上的颓物的等级和别人遇到的一样吗?” “这……” “可是老师……” “好了。”奥菲莉亚直截了当地说, “这次试炼只有一个要求,即坚持过一星期。一星期之后,按下求救信号器,就会有飞行器接你们回学校。” 在场有的人轻松地喊着,一星期,也太简单了。 奥菲莉亚包容了他们的无知,继续说着,“作为机甲战斗班,我们将提供给你们一次性部位强化机械Rycio,该设备一旦被损坏,则并无内置修复系统。生存物资,战斗武器,学校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会上飞行器后直接拿写有你们名字的包裹就好。” 加勒已经摩拳擦掌起来。 他只能在上课时候用模拟操作器体会Rycio,没想到一次试炼居然让他能够有资格真真切切的碰触到Rycio。 Rycio,联邦制造的二代机甲,融合了纳米技术和微缩变型技术的装备,其主要核心是和精神力共源的芯片。Rycio将根据使用者精神力的状态演变成为迅速覆盖身体部位的机甲,能够瞬间提高使用者的机动能力和战斗能力。Rycio附带多重外带功能,可间接理解为Rycio是联动头脑的软件之一,而许多Rycio衍生开发的芯片则可帮助Rycio产生更多的额外功能,如同电脑插件,不过也同样要求使用者对于精神力的掌控力和其精神力本身的深厚度。 这是战后为了应对颓物,星际人类特别研制出来的战斗武器。 Rycio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斩断颓物的精神攻击,但并不是直接以精神攻击的方式来击破颓物的精神攻击,而是借由Rycio这个中介,使得自己的精神力通过别的方式呈现,再转形态反馈给颓物。 Rycio也能够最大程度上保护大脑不受颓物的侵害。尽管在高强度颓物的攻击下,人类依然面临着大脑崩溃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Rycio是一个极具时代意义的发明,极为稀有,且只出现在军事活动中。 谢朗对于这个东西却是不怎么了解,听了伊莉莎的解释后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像恒星战纪那般巨大型的机甲,变成了现实里匹配人型的小机甲。 啊。 他懂了。 他看了一眼凯因,以为他也会像加勒和伊莉莎或者其他人那样有着或多或少的激动,可他没有,保持着沉默。 “谢,凯因,你们上这架。”奥菲莉亚走过来对着他们说。 * “喂。” 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是凯因。 谢朗望着窗外,云层与玻璃擦肩而过。 “干嘛?”他说。 厚实的黑色背包被丢向谢朗,谢朗好不容易接住,听到凯因说,“别托我后腿啊小子。” “知道了。”他按捺住忿忿不平,说。 他必须承认凯因的强大。 凯因瞥了他一眼,两天前旖旎的想象又出现在眼前。他耳朵一烫,转头看向另外的方向。 谢朗很想问凯因,那天跑什么跑,一脸嫌弃的,让人不爽。可这样问了,又显得他实在是太小气了,丢面得很。 两个人又开始沉默。 谢朗转头看了眼凯因,忽然忘记自己本来想说的话,盯着他红红得耳朵好几秒,愣愣地说,“你热啊?” “什么?”凯因不明白。 谢朗指了指他的耳朵,“红了。” 白痴。 凯因心想。 “不关你的事。”他说。 谢朗也不想给他好脸色,埋头闷声自己翻看起厚重的背包来。 两盒压缩饼干,七瓶营养液。 一个睡袋,一个Rycio腕带版装置盒,一个求救信号发送器。 没了。 就这样??? 谢朗有点错愕。 “到了。”飞行器的前端传来声音,“49区。” 噢。 49区啊。 49区????????? 刚刚奥菲莉亚的话还萦绕在耳畔。 “区号数字越大,就证明越靠近排斥范围,也就证明试炼难度越大。” 1到49。 谢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心中少有开始退怯了。 凯因清楚,这完全不是巧合。 49. 分明就是刻意为他和谢朗准备的大礼。 如非必要。 凯因咬了咬下唇,凝神。 飞行器的舱门大开,风迅猛地灌了进来。 凯因已经站在了门口,银发被卷得不成样子,他的面容却依旧帅气非凡。 他看向谢朗,调笑着问,“怕了?”语气里有些不合时宜的狎昵。 谢朗点了点头。 这反应出乎凯因的预料。 他没想到谢朗会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的怯弱。 他愣了一下。 谢朗很快调整好情绪,因为风的影响,说话要很大声用力地喊,“降落伞在哪?!” 这飞行器没有丝毫要降落下去的打算。 所以只有他们人工降落的。 听了他的话,凯因的嘴角泻出一抹轻松的笑意,那样子分明是觉得他天真。 可谢朗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问有什么问题。 “在实战中,以降落伞方式降落会显得目标过于巨大。”他站在风口,朝他吼着解释。 “那我们怎么下去!!”谢朗接着喊。 凯因拉紧背包的肩带,站在舱口处,一手拉着安全环,一边朝着谢朗伸出手。 谢朗迟疑了。 看出了谢朗的不安,凯因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凝视着谢朗的眼睛。 对视是极有的力量的。 那一刻,谢朗忽然觉得,蓝天白云,深渊万丈,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都是轻松无比可以征服和掌控的存在。 悬着的石块落下。 他没由来的,把手搭了上去。 即刻,谢朗被拉入凯因的怀里,还没来得及熟悉这个人的灼热的体温,下一秒,他就整个人往下掉去。 凯因松了抓住安全环的手,带着他,直直从飞行器下落下。 几千米的高空,他们就这样落下。 缺氧,停跳,失重,下坠。 风在谢朗的耳边呼啸,却没有丝毫刮在他的脸上,他已经全然被凯因的怀抱隔绝,就连如此惊恐的落下,他居然都在凯因的怀抱里感触到了难以言说的温暖。他的肩膀是那般有力,拥抱着他。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谢朗此刻总有几分,共同殉情的错觉。 他们就这样下坠,缓慢而急迅,像两个流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坠落感消失了,剩下的是有控制的浮空感。 “睁开眼。”是凯因的声音。 他居然就在这空中换了个姿势抱他,谢朗于是能够看清楚周遭的一切。 他们就盘旋在49区的红圈之上,鸟儿从他们身边悄声擦过。 Rycio已经被凯因用精神力召唤出来,助推飞行器就踩在他的脚下。 飞行。 是真的飞行。 而不只是在他的睡梦中或者恒星战纪里。 “这就是我们降落的方式。”他说。 谢朗看向他,他的面上有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扑通。 在极速下落之后,和头次飞行于半空的时刻,谢朗心跳加速了。 “我们去至高点吧。”凯因环顾了脚下,问。 谢朗说,好。 他们降落,停留在树林中央高起的平地上。 第16章 试炼 二 * 莱特军事学校,在校生试炼指挥所。 纯白的房间里,摆放着无数荧幕。那些荧幕上闪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影像。 要是有参加试炼的学生在这,他们一定会发现,这些荧幕上所展露的一切,就是他们此刻正在经历的一切。 原来在试炼区域1-49之中,隐藏着莱特学院设置的各种隐藏摄像设备。这些设备是为了观测学生行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根据隐藏着的监控设备,一切信息都被反馈。 塞克和奥菲莉亚坐在屏幕前,并且调出了49去的影像。 奥菲莉亚伸手触碰屏幕,食指和拇指合拢又分开,不断放大着画面。 “他们已经到达49区。”奥菲莉亚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微小人影,说。 坐在她身边的塞克点了点头,摁下屏幕前的按钮,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老将军好。”那声音中气十足。 塞克笑了笑,“他们到了,放出来吧。” 奥菲莉亚有些迟疑,“父亲,真要这么做吗?” 塞克拍了拍自己这女儿的肩膀,“莉亚,只要死亡才会激发出人的潜力。” “可是——”奥菲莉亚有些犹豫。 塞克正色,宽慰她,“有我们监控着,还有驻星部队也在,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一旦有任何突发情况出现,我们的人会立刻赶到现场的。” 奥菲莉亚虽然还有些不确定,但是退让了。 “老将军,确定放出实验品K49吗?” 塞克肯定地说,“放。” 奥菲莉亚一下变了脸色,“父亲大人,K49?” “不要担心。”塞克的一双老眼精神炯炯地盯着屏幕,喃喃道,“不要让我失望啊。” * “你以前参加过试炼吗?”谢朗跟在凯因的身后,问。 凯因摇了摇头,观察着四周。 “试炼就是求生吗?”谢朗有些小兴奋,也有点好奇。 凯因一下停住步伐,谢朗撞上他的背,果不其然,立刻泪眼汪汪。凯因好笑地看着他,“你问题怎么多?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孩。” 谢朗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地拿胳膊肘撞他,又越过他往前走,“小心你这话让联邦妇女机构听到,又要告你一番。” 凯因伸手蹭了蹭鼻尖,转而回答谢朗刚刚的问题,“和普通的试炼不一样。这一次应该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他看了一眼谢朗,“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 虽然这样说,谢朗却是在疑惑,奇怪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小伯爵以前生活在城堡别墅里,山珍海味,玉盘珍馐,见识到的都是些体面至极的人物,每天出门,二十四个小时,生活里只有安全两个字。 刚刚在至高点找到合适位置准备休息的谢朗和凯因,忽然听到了丛林中传来的狂躁的喊声,像是野兽的嚎叫,却又不同一般的动物。 凯因和谢朗对视一眼。 前者是镇定,后者夹带着慌乱。 谢朗知道,这绝不是神明小猫小狗能够导致的动静。 “戴上Rycio。”凯因说。 “你知道我精神力——”谢朗有些犹豫。 凯因嘲谑着扯了扯嘴角,“不然呢,你要站在等死吗?” 这家伙! 谢朗咬牙切齿地从背包里取出Rycio,又听到他说,我相信你。 你是恒星战纪里打败他的宇宙超强啊,是那个在拳击台上不肯倒下的谢朗。 “好。” 谢朗深呼吸,把Rycio扣在了手腕上。 他凝神,试图和Rycio建立联系,然而就像两个互无信号的蓝牙,连接失败。 他刚想说什么,咆哮声再次传来,却不是刚刚的声音,而是另外的,不同的。 他有些紧张。 凯因察觉出了他的状态,压低声音,耳听四面眼观八方,对他说,“我会保护你。” “谁需要你——”他刚要说,就听到一声喊。 “小心!!”是凯因,他向前扑来,抱着谢朗躲过了怪物的一击。两个人在草地上翻滚了一圈,谢朗还在发愣,凯因已经陡然起身。 原来那怪物不是什么真的怪物。 巨大的鹰,浑身污浊,流淌着灰色的液体,盘旋着,扇动着翅膀,转换着方向,掉头朝着他们飞来,尖利的爪如同淬了毒。 “谢朗,躲起来!” 凯因的那一声呼唤显然有些迟,或者说,他预估错了鹰的速度。就在他的提醒传达至谢朗的耳边时,巨鹰已然睁着浑浊的眼朝着谢朗飞去。尖喙大张,饥饿的野兽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掉面前的食物。谢朗一时不知如何动弹。 他刚刚站直身子,想要迈开腿,却是灌了铅。 这是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景。 尽管在恒星战纪的游戏里,他已经无数次提枪持刀斩人于手下,可是现实中,这真真切切的恐惧,从眼底开始蔓延,顺着沸腾滚动的血液到达全身,然后凝结。对于死亡本能畏惧,一下迫使他僵直无法行动,也不知道如何行动。 同样的,也有一种隐秘的火星在闪耀着流窜,那是誓要冲破某种安稳现状,去挖掘更广阔的宇宙的本能。 是藏在他血脉里对于战斗最原始的期待。 于是他愣住了,在恐惧和紧张的期待中,站在了原地。 “砰。” 是子弹飞射后于某一点爆裂开的声音。 银色的子弹就打在鹰的眼睛上,眼珠被捣碎,喷射出的残液有些许沾染到了谢朗的身上。 那是无可避免的疼痛,巨鹰开始狂怒地嚎叫。 背后传来扯拽的力量,再一抬头,他已经被凯因单手环抱着退后了好几英寸。接着他们匍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前。 耳边除了鹰凄厉的叫声,还有凯因暴怒的话语。 “我让你小心你没听见吗?不知道躲开吗?” 谢朗看着凯因,他的面部已经被半透明的头罩给挡住,四肢也覆盖上了银色的金属物质,枪就握在他的右手。 是Rycio附体化。 树影层层叠叠落下,掩映在他们身上,碎金的光和金属的银碰撞,迸发出凛利的美感和战意。 谢朗是第一次见到此种装扮,他呆滞了。 究竟是为了这装扮的奇妙美感,还是为了携带装备的人的气质和容颜,无人知晓。 这一刻,他确切是感受到了凯因身上那股非凡的,超绝的魅力。 战甲与军装校服肩头的徽章交映。 “你在这待着,别乱动。” 凯因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作出兽一般的姿态,弓着背,双手撑在石头表面,两腿向后轻轻一蹬,立刻越过岩石弹射出去,成为一道弧线,也吸引了巨鹰的注意力。 在原地因痛感哀嚎的巨鹰立刻朝着他扑腾去。 谢朗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这一刻,他万分担心凯因被这家伙一口吞下。 不过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凯因实在是太游刃有余了。 他把树叶作为借力点,一步步腾空,在万般的动势变化中瞄准着鹰的眼睛。 只要再打中它的眼睛。 而在凯因心头被瞄准无数次的巨鹰,像个追踪毛绒球的猫崽,跟着他不断移动。 谢朗已经明白了,这家伙看着唬人,实际上,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雄赳赳气昂昂,估计脑子里的脑仁只有核桃那么大。 巨鹰再次发出叫人恐惧的怒吼,在它仅剩的那只眼中,凯因就如同一个灵敏的跳虫,吸引着它的注意力,于是它用尽全力朝着凯因扑去。整个树林都被它弄得哗哗作响,残破的树叶落了一地。 见它上钩,越来越远离岩石,凯因松了口气,姿态更是放松,居然就站在那鹰的面前,玩转着自己手中的枪,耍了个花,嘴上调侃,“来呀,littlebird。” 雪狼的他,在此刻体现出一种逗鸟的猫的气质来。他引诱着这傻鸟于一棵树一棵树地撞,灵敏地在枝干与枝干之间穿梭。丑陋的,流淌着诡异残液的鹰竟然在他的逗弄下变成了走地鸡般的存在,放弃了对于天空的骄傲,转而奔跑在土地上。终于等这傻鸟的脑袋被卡在两个树木之间挣扎着动弹不已的时分,他站立在不远处正前方的树梢上,轻轻举起那一柄银色的枪/支,半虚着右眼,眼神凌厉,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凯因冲着枪/口徐徐吹了口气,子弹出鞘后升起的热烟散开。 与此同时,银色的子弹击中鹰的眼睛,随着眼珠的破烂,鹰发出锐利叫声。子弹竟然没有停止,反而在凯因沉静的目光这,旋转着,透过这全身上下最为柔软的孔道,钻融入它体内。 随着巨大的,闷声闷气的爆炸音的出现,鹰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肉,牵肠挂肚,乌黑的血液浸入地面,了无痕迹。 他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个怪物。 凯因认得这只鹰,这是人类为了锻炼自己的士兵制造出来的假想敌。但他们本来不该是敌人的。 凯因叹了口气,他身体里属于动物的一半血脉又燃起对人类的恨意,只是那恨意点到为止。 凯因收了枪,右手成拳凑在唇边轻吻了虎口。 他为它悼念。 脚尖一点,凯因朝着岩石的方向飞去。 “看见没?要选准射击位置,并且……”他下半句被吞进口中,那巨大的岩石后面空无一物,像是从来没有人存在过。 “谢朗??”凯因瞬间担心了起来。 “谢朗??!” 第17章 试炼 三 “凯因?!” 在凯因的呼唤声中,谢朗从岩石旁的低矮灌木丛中探出了脑袋。他像一只圣洁的小羊,刚刚调皮地窜进了丛林里。在受到了呼唤之后跃出,发上都藏着细碎的绿叶。 黑黝黝的眸子里写满了纯真。 “你在干嘛?”凯因的火气有点大,连带着语气里都写尽了不满,“我不是让你在岩石后躲着别……” 凯因为什么忽然停住,变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看见谢朗钻出了灌木丛,抖掉身上的叶子后,又蹲下,朝着身后的灌木丛张开怀抱。他轻声说,“狗狗别怕。过来。” 狗狗? 凯因看到灌木丛再次动了动,然后从绿色之中钻出来一个灰黑的脑袋。尖耳,上扬眼,黑鼻头。 等那东西彻底露出全貌,撅着屁股拱进谢朗的怀里蹭来蹭去,还摇尾巴的时候。凯因的表情凝结了。 这他妈是狗吗? 这他妈要是狗那他也是狗了啊?! 老婆不带这么随便欺负人的好不好(? 谢朗一手把小狼崽抱起,凑到凯因面前,有些炫耀意味,“刚刚躲在这的时候听到他在叫。也不知道是谁放这么小的狗在这。” 凯因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谢朗,你认真的吗?” 谢朗:“啊?” 凯因和那狼崽对视,深蓝对上土褐黄。 下一秒,狼崽瑟瑟发抖埋着脑袋继续往谢朗胸前拱,避开凯因的目光。谢朗给了凯因一个不太赞同的眼神,又摸了摸狼的脑袋,安抚,“狗狗别怕,这个哥哥虽然看起来凶了一点,但是人还不错。爸爸会保护你的。” 好 想 打 人 ! 凯因的拳头咯吱咯吱响动,他深呼吸,强行抑制住想要把那伪装成狗的狼头扭断的冲动。他在意起另外一个问题来。 “喂,凭什么你是爸爸我是哥哥?”凯因拧着眉头。 谢朗讪笑,“呃,凯因叔叔?” 他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叫出这称呼。 糟糕,原石又在沸腾。 凯因转身锤了捶胸口,清了清嗓子。 凯因:“你要带着这狗东西?” 谢朗惊愕,“你怎么可以骂他狗东西?” 凯因无语,“你不是说这是狗吗?” 谢朗想了想,“好像对哦。” 白痴。 凯因在心里骂。 “把它放下,我们走。”凯因环顾着四周,做了决定。 谢朗有些纠结。 他和狼崽对视,那家伙的眼睛里明明写满了依恋。 凯因正色劝阻,“谢朗,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两个人求生已经很麻烦了,再添上一条狗性的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再说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女不事二夫(? 谢朗身边明明已经有了他这头孤山雪狼,干嘛还和别的狼崽子动手动脚? 谢朗定在原地。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换句话说,现在大多时候还是凯因作为绝对武力出现。 带走这头灰狼,他真的有把握能够保护它吗? 他犹疑起来。 灰色狼崽又甩了甩尾巴,嗷呜两声叫,眼神显得更加不舍。 凯因以超越普通动物的灵敏预感到,这头狼,绝对不简单。 他想了想,扬起唇角,“想带上它?” 谢朗点头。 凯因上前一步,毫不迟疑地伸手把狼崽揽进自己的怀里。刚刚还黏糊糊的小狼,一进入凯因的怀抱,就僵直如石块。 谢朗却是没察觉,还凑过来逗弄狼崽,挠了挠狼崽的下颚。 “怎么样,可爱吧?” 凯因少见的温柔地笑了。 “可爱。”他语气轻柔,却叫怀中的狼汗毛直立。 凯因拍了拍狼崽的屁股,捏着狼的下颚,丝毫不畏惧狼张口咬他。他迫使狼直视进那一片深海。 “你最可爱,对不对?” 狼:妈的。你最可爱,行了吧?? 谢朗环顾四周,背好背包,“接下来去哪?” 凯因看了眼天空,又瞥了眼手表。 明明才晚上五点,黑夜却已即将吞没白昼。那天际蔓延处的灰就是最直接的证明。他思忖了下。 “找个地方休息吧。”他说,“我来守夜。” 凯因以为谢朗会理所当然答应,哪晓得这家伙摇了摇头,十分坚决。 谢朗:“我来守。” 凯因皱了皱眉。 谢朗解释,“我还不能使用Rycio,也就能干这点事了。更何况,你是全队的武力值了。”言下之意是,你要是不好好休息,第二天两个人再次面临怪物,那便素手无策了。 可以啊这小子。 凯因挑眉,拍了下狼屁股。 虽然他特质特殊,七天七夜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太过分的影响。 两个人朝着前方的山坡的岩洞走去。 没有了怪兽的突袭,49区竟然也显得安静祥逸。白日里在谢朗眼底看起来怪瘆人的古树,透出一股子宁谧,悠悠的,配着不知何起的蝉鸣。 这分明不是夏日。 小狼安分地趴在凯因肩头,谢朗与他并肩走着,两人闲聊的声音琐琐碎碎地传进幽深的湖泊里,荡出些许圈圈纹路。 谢朗疑惑:“今天这个巨鹰……” 凯因解答:“啊。应该是军部掌控的颓物标本吧。各大实战培训基地都用这种方式。” 谢朗追问,“可是不是说,颓物会刺激人的精神系统?” 凯因少见地耐着性子,“颓物也是分等级的,最低级的基本上只是物理强化。” 谢朗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凯因哼笑,唇边泻出一句轻轻的,傻子。 谢朗没听清,问,“什么?” 告诉你才有鬼。 凯因心想。 他看了眼前方,山洞黝黑的口像怪兽的大嘴。 “到了。”他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带着狼崽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臭不要脸,老婆是你叫的吗? 第18章 试炼 四 恐惧来源于未知。 在踏入那黑洞之前,谢朗幻想着里面存在着奇奇怪怪的野兽。或许也存在巨鹰一般的东西,它们伺机等待着,企图把他和凯因以及小狼一并吞没。他并不恐惧黑暗,只是身体本能地开始恐惧危险。 好在凯因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照明工具。 洞不深,结着层层叠叠的蛛网,蜘蛛网上黏着各式小兽的尸体。鸟,鼠,蝴蝶。有的已经成为白骨,有的却还吊着腐肉。洞内显得潮湿,水汽虽不可直接以目视出,可皮肤是最好的探测器。扑面而来的阴冷的雾面感,让谢朗打了个哆嗦。 小狼崽已待在地上,乖乖不往里冲。它趴在谢朗的脚边,偶尔抬头蹭蹭他。 “就这吧。”凯因一锤定音。 再如何不想,谢朗也只好跟随着进入。他闪躲着那些垂钓的渣滓,那避嫌的模样落入凯因眼里,又是一番少爷做派。他正等着谢朗来一两句抱怨,然后再嘲讽回去。哪知道谢朗一句话不说,嘴巴上了锁,安安分分跟着他走进了洞穴的中央。唯一发出声音的时刻,是那较为深处的墙壁上的蝙蝠被他们惊动后飞起时,谢朗发出的一声惊呼。 齐刷刷扇动翅膀的声音。扑棱棱的。蝙蝠还有着尖尖的嘴和獠牙,来势汹汹。谢朗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动物园也是没有的。他这才受怕地叫了声,碍于男子气概又忍住了,叫了半截。凯因耳朵灵,听得明明白白。 “胆小。”凯因嗤笑着说。 我就知道! 谢朗心里哼哼。 本殿下懒得和这家伙一般见识! 明明是一样的背包,可不知道为什么,谢朗发觉凯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百宝箱。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扫把一样的东西,把过于夸张的蜘蛛网都扫荡了一番;接着用气体赶走了奇奇怪怪的小虫;最后拿出一叠棉布似的存在,搭在洞穴里的低矮岩石上。 “太潮湿,不好生火。”凯因示意谢朗坐下,“今晚暂时就这样吧。”他环顾了一番,又小声补了句,好似在计划什么,“把睡袋拿出来放那里,嗯,这边也……” 谢朗目瞪口呆,直接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之前有些脏乱的洞穴被凯因这样一弄,倒是干净明亮了不少。 谢朗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我怎么没有那些东西?” “什么?”凯因正弯腰铺放着睡袋。 谢朗指了指被放在一边的金属扫把,“这个。还有你刚刚的喷雾。” 凯因:“噢。” 谢朗:“噢??” 在谢朗的眼中,凯因只是动了动眼神,那金属扫把就和那喷雾一般,变成了细小的芯片。 “Rycio插件?”谢朗惊讶。 凯因低声嗯了下,当作肯定回答。 谢朗顿时无语。 是什么星际清洁鬼才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战斗装备里啊? “你早点休息吧。”谢朗说,还刻意地挥了挥拳头想要鼓舞士气一番,“养精蓄锐!” 凯因白了他一眼,“今天我守。”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说好——”谢朗反驳,并不赞同凯因的提议。 “是你一个人说好。”他讲,接着毫无分说地把谢朗一把拉住,拽到睡袋旁。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在他发愣的时刻,把他整个人,套进了,睡袋。 套进了,睡袋。 …… 谢朗站着傻住了。 直到兹拉的声音传来,他才惊觉自己此刻已变成了被睡袋包裹的蚕宝宝,堪堪露出脑袋。手都被放在睡袋内部,无法动弹。 “凯因?!”谢朗错愕。 然而还有更令他错愕的。 凯因直接抱着他这个大型蚕蛹把他轻轻放在了铺好特质保温棉单的地面上。 他仿佛一个被打劫的可怜蚕。 谢朗挣扎起来,只是姿势不太英俊潇洒。他一动,就连着睡袋一起动。 简称,蠕动。 灰狼估计以为他在玩什么游戏,也嗷呜高兴地叫了一声,凑过来,趴在地上,翘着屁股跟着谢朗一起扭动。 妈的智障。 凯因侧过头,偷笑出声。 “凯因,你放开我!”谢朗命令道,尽管他的命令无人搭理。 凯因半蹲身子,一手撑在他的蚕蛹的一边,压低了脑袋,就对着他讲话。 “我再说一遍,睡觉。” 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面前,在潮湿的洞穴里有几分暧昧。 那片深蓝的海流动着,月光洒下银辉。 谢朗脑子里一片空白。 凯因知道如果不给谢朗一个解释,这个家伙估计会挣扎到明天早上。 所以他转过身去,捡起地面上的石子随意丢掷,洞穴里空空传来回音。 “如果你休息不好,那更拖累我。” 啪嗒。 是最后一块石子落下。 谢朗愣住,安分了。 狼崽也安分,黏在谢朗的身边,蹬了蹬腿,蜷缩起来,做出一派即将入睡的模样。 是他太没用了。 谢朗在睡袋里攥紧了拳头。他再次试着互换Rycio,可是那特质芯片丝毫不回应他。 谢朗咬住下唇,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 他说,“那有什么事就叫我。” 凯因低声嗯了下,作势提着两个人的背包要起身去那洞穴前。 “凯因。”谢朗忍不住喊。 “说事。”凯因没回头,语气很轻,还是老一套不耐烦的调子。 谢朗缩了缩脖子,轻轻地说。 “那,谢谢你。” 光是从洞口流泻过来的。 艾蒂凯星的月光不知为何,在谢朗眼底,好似比艾泽亚星的更加明朗也更加温和。他一时分不清此刻眼底的银亮该是月光和星辰所拥有的,还是凯因自身所携带的。 在光和影交错融合的当口,凯因沉默地站在那,背对着谢朗勾了勾唇角。他摆摆手,往前走去。 没走两步,他又顿住回头来。 怎么了?谢朗虽然没说话,但是用眼睛示意着自己的疑惑。 凯因直截了当,一手提着狼崽的后颈,把那装睡赖在谢朗身边的狗东西给提拉了起来。 那狼本来还气势汹汹猛蹬蹄子,一回头对上凯因的深蓝双眼,立刻垂下脑袋,鸦雀无声。 洞穴口,凯因靠着石壁坐着,灰狼压着后肢坐在他的身边。 一狼一人,不,两头狼。就这样安安静静,蛰伏在夜晚之中。 洞穴内,谢朗很快入了梦乡。 梦里是星河万千。 这是他很熟悉的一个梦。 他踩着一片海面上,仰头就是触手可及的银河波流。 耳边有女人哼唱着摇篮曲。 这声音是谁他不知道,但下意识告诉他这是他的妈妈。 尽管他对她毫无印象。 那海是如此的深蓝,银河投下的光亮也是银色。 他就不断地向前走。 以前他的梦就到这里了。 可今天,他居然走着走着,走进了海的深处。 一只冰封的鸟雀,就埋藏在最深的地方。 谢朗伸手,轻轻碰了碰。 接着,只剩一片白光。 第19章 试炼 五 谢朗醒过来的时候,凯因正站在他的身边。这个人弯腰在他的睡袋旁的岩石上,放好了一片不知名的,扇叶形状的绿植。上面铺着一些果子,有的还滴着水珠。应该是没预料到他忽然醒来,凯因惊讶地挑眉,懒懒道,“你醒了。” “嗯。”谢朗有些迷糊,脑子白白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梦境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忘记了自己此刻是被束缚住在那睡袋之中的蚕蛹。动作只是徒劳,留下滑稽的形态惹人发笑。 凯因眉眼含笑,伸手替他拉开了睡袋的拉链。 “起来把东西吃了。” 语毕,他就转身继续回到守了一夜的洞口。 谢朗往外看,才发现天刚刚亮起,月亮是蒙尘明珠,太阳若新起火焰,二者此刻同时存在于空中。 有些许奇妙的静谧美感。 谢朗捡起垫在树叶上的果子,用手蹭了蹭。黄色,圆润,几分像梨子,却比梨子袖珍小巧得多。 是他没见过的品种。 “怎么,怕我毒你?”也不知道凯因是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就这样扭头过来问了一句。洞穴里空空的,声音传过来也有些空荡。 谢朗摇了摇头,举起小果咬了一口。 很甜,且不腻。 果皮带有略微的涩,果肉却是清新脆香,水润无比。 “把那叶子含在嘴里嚼碎,再吐出来。”凯因远远地说。 叶子? 谢朗瞥了一眼,原来那巨大的扇叶之上,还有一片细小的柳叶状的东西,淡薄荷色,远离了果味的掩盖,闻起来有点奇怪。 谢朗有些嫌弃,却还是听了凯因的话,拿起小叶放进嘴里。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短短的几天,对这个人就一下变得如此信任。或许是因为凯因所展现出来的武力,或许是因为他对于丛林天然的熟悉,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自信起来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可靠。 谢朗没有再继续深究。 叶子入口腔,用牙齿啮咬磨碎。初初闻到德奇异味道消散,剩下的只有迸裂开的清新感。随着咀嚼的程度不断加深,谢朗发觉,嘴内那令他不适的异物感渐渐远去,只剩下些许的清新味道,类似薄荷,却比薄荷更淡。 一切完毕后,谢朗本想和凯因好好讨论之下接下来的行程。 总不能剩下五天都在这山洞里伪装原始人吧? 可当谢朗走近凯因身边,狼崽堪堪跑过来蹭他的腿的时分。谢朗还来不及弯腰蹲身挠骚狼崽的下颚,逗弄它一番。就见凯因一下绷直了身子,脚踏在地上无声无息。他竖直食指在唇前示意谢朗不要出声,压着步子轻轻后退,悄然唤出Rycio的装备。 无形无色的空气之中倏然生出些光点,流转着极具科技感的银。光点拼凑出六边形的形状,一层一层,逐渐覆盖在了凯因的周围。 谢朗之前并未看凯因是如何打开Rycio并将之装置在身的。 现在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如同一层透明的空气墙。 再等凯因凝眸,闭眼长睫剪断秋风,那空气墙也陡然变成了不可道出名字的金属层。 原来那些光点并不是真正的光,而是漂浮的可见的金属粒子,受到了Rycio传导的精神力召唤之后,开始按程序塑形。 由此成为人形机甲。 这个速度是很快的,放在现实世界中,不过屏息之间。只是在谢朗的眼底,世界就是一场被慢速播放的电影。 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凯因已经出枪在手。他朝着洞穴之外丛林的西北方轻轻开了一枪。迅疾的子弹穿梭过空气,蹭破枝叶,最终停下。 丛林里陡然传出一声凄厉哀嚎! 鸟雀惊飞,潜伏在黑暗和绿色之中的怪蚁群也出动了。 他们整齐划一地行动着。 一只正常蚂蚁不及指尖大小,一群正常蚂蚁也不过巴掌大。 可如果这蚂蚁硕大无比,堪比人形壮汉呢? 那这样的一群蚂蚁一旦行动起来,气势便是勃勃喷发,哐哐哐哐,地面也被震动地作响。 该死。 这般情况让凯因顿时拧起了眉头。 数量太多。 而且,就这露出面貌的蚁类来推测,他判断,这一群,恐怕是德拉比巨蚁。应该是别的星球迁移过来,食肉动物,有组织有纪律,靠波纹联系。更要命的是,他们虽不会飞,却能够朝着空中喷射毒液,甚至以此来编织网络,用作捕猎的工具。 这样一群数量庞大的蚂蚁,杀,必然是杀不光的。就算他能够一枪一个,那也至少需要上百发子弹,可根本不现实。他没有那么多子弹。 一般军队选择炮轰,可这单枪匹马,高机动的Rycio,哪里又去搞出炮弹来。再说,就算是用了炮弹,又会牵扯出其他后遗症。巨大的动静必然惊醒这个诡异49区里的其他动物。 他们再也不会有像昨夜那般的安宁了。 麻烦啊。 凯因甩了甩手腕,射击掉靠前的几只巨蚁后,这样想着。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早就蹿出去猎杀蚁后了。 他要是走掉,谢朗怎么办? - 谢朗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觉得任何一个有精神力的人在这都会比他做得更好。 只要他们能够召唤出Rycio。 他站在凯因的身后看着那些前仆后继用来的蚁兽。他们涌来,如铺天盖地的黑夜般。 狼崽身上的毛发已然倒立,那是面临威胁时分它的表现。它喉间呜咽着,似要一跃而出。 谢朗站在那,虽然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可心里已经被落魄的雨水狠狠抽打浇湿。他看着凯因举枪发射,看着他扛在他的面前。就连那狼崽,一个畜牲,也比他厉害,冲上去就是咬断蚂蚁的腿根。 他呢? 他能做什么? 他破天荒头一次恨自己的无能来。他不怯弱,他只是缺少能力。上天为何给他降下这般苦闷天分,却又让他一次次接触更高的世界。明明他连第一阶梯都上不去,却又造就出他登天的野心。 力量。 想拥有力量啊。 想要变强。 强大到,不被人守护。 强大到,守护别人。 “小心!”凯因闪身过来换出盾牌挡住了喷射出的毒液。他站在谢朗身边,抬着右手,一面透明的空气屏障就出现在谢朗眼前。屏障彻底挡住了洞口,喷射出的绿色毒液落在屏障上,只会无声滑落。 可这样撑下去不是办法。 屏障是依靠精神力和Rycio特材铸就的,就算是最强的人,也不可能支撑着屏障五天五夜。 难道他们就要被束缚在这里吗? 难道他们就要按下求救铃,自此试炼失败吗? 虽然进入莱特学院最开始不过是无奈之举,可现在要让他放弃,无异于叫井底之蛙跳出井底见过广阔天空之后,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回到井底。 可就算如此,那只青蛙也已经不一样了呀。在别人还能安然无恙享受最开始的世界时,他只会变得挣扎,甚至某天会问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是不是梦。 谢朗咬了咬下唇,握紧了拳头。 凯因的背影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此刻谢朗却觉得他们之间有着鸿沟差距。明明身份上来说,他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现在于这洞穴里,他只觉自己是无为野草,凯因就是那苍穹猎鹰。 想要。站在。他的身边。 就算不是身前,那也不要一直在身后。 绝对不要。 谢朗正出神的时候,从洞穴的角落遗落了一滴毒液,眼看就要喷射在他的小腿上,狼崽扑身上来,挡住了。 低低的哀鸣。 谢朗回神,发现狼崽正歪倒在地上,被毒液浸碰的地方毛发消融着,骨肉也隐隐露了出来。缠连着的血在筋骨中流出,肉粒四散,白骨隐隐。 那一片血,污红了谢朗的双眼。他那双暮色散开后星子锃亮的眼,一下被暗霾挡住。 他对上小狼土黄色的眼睛。 他在眼睛里看到了痛苦,悲伤,唯独没有后悔。 凯因没有回头,但他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谢朗?”他的语气有些担心。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朗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他脸色煞白,可神情足够坚毅。头脑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被撕碎开。紧接着是身体上的痛感。就好似有人拿刀在他的指尖开了个小口,裂口两边的皮层被人用手轻轻攥住,接着这个人,毫不客气地撕开。哗啦啦,从指尖开始,皮肤被撕裂成两半,连接着的细胞和血液都断裂喷射。很痛,可是谢朗的骨子里很清醒。 拨开云雾见青天。 拆皮抽骨重铸身。 凯因以为谢朗会悲伤,会发狂,会出现各种情况。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眼中平静无风。 再回眸,谢朗的手上已经握住了一柄刀。 那刀银光流转,笔直的刀身平整光滑,金属如可削铁,细看,则会发现刀刃上的纹路有些俏妙。线条连承出鸟雀模样,不显杀气,几分精致。如同谢朗。 Rycio打开,握上唐刀的第一瞬,谢朗就找到了在恒星战纪中的感觉。 明明是初初,却仿佛已经历万次。 战斗。 战斗像是隐藏在他贵族血脉下暗涌的本能。 “凯因,你知道蚁后在哪吗?”谢朗沉声问。 凯因勾了勾唇角,看着前仆后继疯狂冲来的畜牲,轻道,“当然。” “那好。”谢朗左手握住了刀柄上端,右手把控着下方,持刀于腰际,“这里交给我了。” 凯因毫不客气。 他知道谢朗已然蜕变。 他没有怀疑他是否能够一个人挡得住这蚁群,只是略含笑音地说,“别拖我后腿啊。”然后直接收了盾牌,脚尖一点,猛冲了出去。 眨眼只剩鬼崇的剪影。 谢朗轻呼了口气。 他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巨蚁,它们像山一般挡在他的面前,黑酂酂一片。带来的威压无可形容,可他心里竟毫无惧意。 谢朗浅浅扬起唇角,翕动间,空中散开他若有若无的回答。 “知道了。” 三个字。 三个字之后,洞穴口已然没有他身影。 他孤身,蹿进了蚁群,闯入了黑暗。 第20章 试炼 结束 肩头很沉,那是信任和牺牲的重量。狼崽的眼不断浮现,凯因义无反顾挡在身前的模样也历历在目。耳边很吵,昨夜的静寂消失无踪,剩下密密麻麻针扎耳蜗般的细粒尖叫。谢朗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战斗。 凯因不需要他来担心,他应该担心的,是面前前赴后继汹涌如潮水的蚁群。 他握着刀,是第一次,却熟稔如已握千万次。 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那雨远近横斜,落在翠翠苍郁的森林之中,编织出无形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也挡住了天空中唯一的光亮。 脚下土地潮湿且泥泞,可这都阻止不了谢朗的行动。 他如光遁去,所经之地,必有蚁兽尖嚎,骨血四溢。 噔噔噔噔。 是蚁群攒动。 在雨中积出水潭的地面被它们这群畜牲踩出别样的水花来,空气中的潮湿夹杂出泥土与怪血的味道。清香和恶臭混杂。 谢朗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下去。 直到凯因成功。 直到他们全都退散。 虎口的经脉绷得发疼,谢朗侧身闪过喷射得毒液,横刀于胸前,毫不留情利落右挥,直直把那蚂蚁拦腰斩断。 捏死一只蚂蚁无血无伤,砍断一只蚂蚁,却有肠肉落肠断。肉红色得肝脏带着腥味,被削平落出。 谢朗眼帘微垂,耳廓轻动,竟单脚着力站定,腰以不可思议地弧度向后弯去。右手的刀在地面上划出半弧,滋滋滋地声,大地都好似被砍开来。那向他扑来的蚂蚁就在他身子的顶上,谢朗腾空一跃,翻踢之间蹿开,使得自己处于居高临下的视点。接着,他蛮横一刀,直直劈砍。仿若山野间樵夫劳作,他这一刀下去,砍的虽然不是柴,也算是干脆地使得敌人断开了一个脑袋。 最奇妙的是,那雨竟然没有打湿谢朗半分。 连绵的雨有愈大的趋势,可不管豆子还是石块,砸下来,碰到谢朗,就瞬间变成光滑的珍珠,连成一片。这些雨珠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军装校服上落下,却是把银衬得更流光溢彩了几分。 他在这世间雨之外。 脚踩着混泥雨与血的土地,眼神中却是澄澈杀意。他瞳影中的痕迹藏匿如同太阳藏在乌云之后。 手腕微微翻动,天际一道银光。那些被刀碰触的蚂蚁的皮肤都破开,雨水直愣愣地将刀刃上的血渍脏污都冲刷。毒液万千,无一滴碰到他。 谢朗横斩过又一只蚂蚁。 忽然,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声响,耳边细碎的叫声都消失。 他直觉,这是蚁后被除去的征兆。 果不其然,失去了蚁后控制的蚁群,开始变得胡乱起来。最后竟然四散跑开。 谢朗还保持着刚刚横斩的姿势,略微喘着气。他右手握住刀柄下端,左手把稳靠近锋刃的柄端,身子微侧,垂着头,双脚开立。 银刀忽地在阳光下闪耀。 终于,雨停了。 谢朗抬头,与太阳共处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他站直身子,没有收刀,只是改为单手拿住,垂在身边。 他看到凯因朝他奔来。他踏枝腾飞,在空中留出残影。衬着日的光辉,好似战神归来。 谢朗很平静。直到凯因冲到他面前也没有停下,反而换枪为剑,朝他劈来时,谢朗才堪堪轻轻挑了下眉。他扬刀一挡,将剑势斩断七分。还有三分,留在他略微后退的步痕中,和淡淡浮起的笑意里。 “你回来了。”他说。 凯因收了剑,做作地别在腰间,朝着他做了一个骑士的礼节。 “是的,我的殿下。” 谢朗哼笑出声。 凯因没有问任何事,谢朗也不知道任何答案。两个人保持着默契地沉默,朝着山洞返回。 可山洞空荡荡,狼的身影,毫无存在。 谢朗眼神一凝,重新唤出唐刀。凯因也握紧了剑柄,两人交换眼神。 在洞的深处,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 那是个很瘦弱的男人,瘦弱到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可谢朗和凯因没有小瞧这个人,强者在面对强者时,都有天然的直觉。这个人面部烧毁了一半,参杂着刀疤。可嘴角的笑意嘲谑,不似简单平凡。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提着一只狼。 谢朗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着。狼崽最后的眼神又在重复。 “把他,还给,我。”谢朗一字一顿地说。 那瘦弱男人竟然狂笑起来,仰头的时分谢朗和凯因才发现,他的脖颈处,纹着K49的字样。 而字样之下,有一个猛虎的纹身。 “想要的话,就来抢啊。” 瘦弱男人嚣张之极,居然把狼崽丢在地上,狠狠用厚厚的靴子踩着碾压了几次,眨眼间,狼崽竟然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时时注意着谢朗的凯因,看到他一下抿紧了下唇,黑眸里染起血色。 “谢朗!” 被呼唤之人早就飞窜出去。谢朗很灵敏,可他的确是第一次使用Rycio。那朝人劈去的凶蛮一刀,竟然落了个空。 这是谢朗今天以来空的第一刀。 他愣了愣。 男人早就以诡异的角度闪开,并且再次大笑,又调侃,“看来这位小同学和你的狼,关系不错。” 凯因只觉男人扫过来的目光有些怪异,他心中一冷。 这个人,似乎另有所指。 “我要,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的谢朗早就再次扑了过去,那男人却像是逗弄小猫般,闪躲着,大笑不止。 “真是可笑,军部居然让我来对付你们俩个小孩。”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受住了谢朗的一刀,那刀砍进的肩头,破皮劈骨。他却不动声色,直直握住刀柄,将这玩意,生生拔了出来。与此同时,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疗愈着。 面对谢朗错愕的眼神,男人咧嘴笑开。 “我啊,可是怪物啊。” 他朝着谢朗猛踢,眼看就要踢中他的身子,却被另一条腿踹开。 是凯因。 他站在了谢朗身边。 “军部实验品吗?”他淡淡地说。 男人舔了舔嘴角,有些癫狂,“我,是自愿成为实验品的噢。”他开始不断重复一句话,“只要杀了你们,只要杀了你们……” 他的拳带着血风,把谢朗和凯因分开。男人饶有兴致地观看一眼,才朝着凯因冲去。两个人拳打脚踢,倒是把这山洞震得通响。凯因十足敏锐,他面对敌人,身上每天都若隐若现的暴躁感都消散无疑,只剩下一个战士的冷静沉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凯因渐渐落入下风。 谢朗咬了咬牙,略微垂着头,黝黑的双眼凝视着那瘦弱的男人。 无形的电流闯入空阔的海洋。 正要打中凯因脸部的男人忽然停了拳,顿住,抱着脑袋猛捶。然后男人猛然拧头,蹲在地上,狠狠地看着谢朗。 谢朗的面色有些发白。 疼痛感还在加剧,可男人忽然再次大笑起来。 “你居然,你居然是她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帝国之雀,好一个帝国之雀!” 谢朗愣住了,“你说什么?” 男人察觉到谢朗的表情,几秒后,他竟然笑出了眼泪。 “你居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谢朗看着男人,在他威压如炬的目光中,那凌迟的疼痛自大脑再次传来。他问。 男人的五官逐渐出血,他向后用头猛撞着岩壁,居然把岩洞撞落一层灰来。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然后很快断了气,头破血流的死去。 谢朗刚想再说什么,脑袋一空,竟然陷入了昏迷。 凯因闪到他身边接住他。 他后悔了。 什么想要他站起来和他比肩。 什么想要看到那个人有与他的骄傲匹敌的能力。 都他妈是放屁。 这个人,只要乖乖待在家里等着他整理房间就好。 这些战斗,这些残杀,都和他没关。 他的未婚妻,不需要多强,只需要不让他再心疼。 凯因握紧了拳头,似要把地面踩裂。 外面忽然传来飞行器盘旋降落的声音。 凯因抱着谢朗走出去,和奥菲莉亚打了个照面。 “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凯因平静地说了句。 奥菲莉亚本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凝结,“凯因——” 凯因沉默地抱着谢朗跨上飞行器,擦肩而过时,他留下的话散在空中。 “我不会再参与你们任何一件事。” 奥菲莉亚瞳孔一缩。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秘密。联邦或者学院如果再敢以这种方式对他下手,老师,你应该知道后果。” “以国王的名义。”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有个凯因称呼谢朗“我的殿下”。不是写错和bug。 第21章 恒星的孩子 “开始检测。” “第128次。” “身体:正常。” “精神:正常。” “昏迷原因:未知。” 又是这个答案。 诺大的白色房间内,只有银色金属营养舱。谢朗躺在营养舱内,闭着双眼,神情静谧,如坠美梦。 然而等在外面的凯因却全然不是这个状态。 因为打败了K49,谢朗昏迷,所以他们提前结束了试炼。飞行器一抵达校园,凯因就抱着谢朗冲进了医务室。负责的老师特批使用了监控室。于是整整两天,凯因就这样守在门口,隔着透明的玻璃注视着里面的人。 这两天对于凯因来说实在是度日如年。 他每分每秒都陷入无比的苛责中。 如果不是他因为某种私欲和本能的战斗欲答应了奥菲莉亚他们的请求。 如果不是他因为害怕暴露兽人的身份被谢朗察觉从而改变现有的状态,保存实力,那么谢朗就不会因为与K49的一战而陷入沉睡。 对于兽人的他来说,实力的巅峰时刻无疑是拥有兽化的状态。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将全然改变。 看着谢朗躺在那浅绿色的溶液之中。 凯因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如果仅仅是因为谢朗是所谓的神明的后裔而需要让他来承受这些,又凭什么呢? 他们这些为他做出选择的人,又凭什么认为自己的选择是他想要的呢? 所谓命运,有如此重要吗? 凯因更是纠结另外一件事。 经历了这样的情况后,要不要把谢朗的状况告诉他的家人。 人类这样脆弱。 谢朗醒来会不会希望自己的父母就在他的身边? 可是,谢朗是逃婚走的呀。 告诉父母就等于背着他暴露了踪迹,虽然或许结果是他们俩会结婚,可是一旦谢朗知道是他告诉的并且知道结婚对象也是他…… 那场面,凯因渺小的狼脑简直无法想象。 他只能等谢朗醒来。 在凯因不知道的时刻,那一颗与他心脏相融,生于血脉中的凡尔修原石,也在发生着变化。 青色在原石上流转。 这两天里,奥菲莉亚和塞克不是没有来过。 只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面对这种状况,他们能做的一切就是等待。 无力又煎熬的等待。 - 谢朗只觉得自己一直处于某种温暖的巢穴中。柔软而细腻的羽毛包裹着他的身子,每一根纤维上都流转着诡妙的热气。那热气轻轻碰触到他的皮肤,好似在大地播下了种子。他听到了雨落花开,见到了苍鹰盘旋。他发现自己从天空坠落,跟宇宙的星尘与埃土擦肩,最后像一颗陨石,落在一片湛蓝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这片大海,有别于他去过的所有星球的大海。 在海中,他有一种回家的错觉。 好似这里就是归属。 是一切的终结与开端。 他就很沉浸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这片海里发生的一切。 海洋波动,大陆变迁。鱼儿长出双腿,鸟雀学会爬行。单调的世界变得多姿多彩起来。这一切很漫长,可是又很迅速。渐渐的,人类出现了。他们和星际人长得十足相似。山洞,木屋,高楼大厦。 就在谢朗以为将会出现如同现星际的科技建筑的时刻,海洋的上空忽然爆发出灰白的蘑菇云。浓重的火/药味,振聋发聩的哭喊。蓝天白云消失不见,绿树衰落,海洋减退。灰黑变成了唯一的色彩。 “看到了吗?”是女人的声音,温柔却不缺少力量。 谢朗只觉自己听过这道声音。在他潜意识的深处,这个声音一直陪伴着他。 “母亲?”谢朗眼角涩涩,干巴巴地,不熟练地叫出这两个字。 女人轻轻笑了声,“小朗,长大了呀。” 谢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深处一片白色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有些焦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在他的家中,没有一张母亲的照片。父亲也从来不提及这个事。仿佛他根本不爱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根本没有存在过。父亲不说,谢朗也不问。他关于母亲的一切,都是来自祖父祖母。可那也只是一些只言片语。 今天,在这不可知的地方,他居然有机会见到她。 谢朗有些急切,“你在哪?”他睨向四周,永远只有苍白。 女人的声音如同一层薄纱,轻轻覆盖下来。 “小朗,我就在你的身边。”女人顿了顿,“这么多年,你的父亲一定没有向你提过我吧。” 谢朗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你会怪我吗?”女人问。 谢朗认真地说,“什么?” 女人轻叹,“你刚出生的时候,手掌只有一点点大呢。”不知为何,谢朗只觉得一片轻纱在柔柔地,颤抖地,抚摸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 “那个时候你很吵,总要唱摇篮曲才能哄你睡着。”女人的语气中有些小抱怨,可细听又是满满不舍,还有些怀念的笑意。 “你在哪?”谢朗执拗了起来,“帝国之雀,又是什么?” 那轻缓的抚摸的触感顿住了。 “我不能说。”女人有些痛苦,“只有这个,我不能说。”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谢朗的嘴唇有些发颤,他极力克制,才能冷静地问完,“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甚至不知道你还活着。别的孩子都有妈妈。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小时候父亲送我去皇家幼儿园。大家都嘲笑我,说奥休斯家的小子是没妈的孩子。后来,我再也没去学校上过课。 你知道不知道,别人一家人出行,可以被爸爸妈妈牵着手荡秋千。而我只有身后一堆保镖。 我也想知道被妈妈拥抱是什么感觉。 我也想知道妈妈的吻到底有多甜。 我也想知道,我的妈妈…… “小朗——” 你为什么不死了算了。谢朗心里恶狠狠地蹦出这个念头。二十年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死了。于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接受。现在这个女人又蹦出来。 她如果没死,为什么不回家? 她为什么,丢下他。 可是谢朗问不出口。 他知道这些话有多狠。虽然可以想象说出这些话后心中的舒坦,可是他就是不忍心。 直到那个男人,对着他说出帝国之雀。 他才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有了一点点了解。 她是谁? 他又到底是谁?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事你不得不去做。小朗,你会怎么办?”女人柔和如涓涓细流。 谢朗冷冷地看了眼周围的白色。 他说,“没有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刚刚你看见的那片海,是地球的海。”女人有些怅惋,“小朗,要记住,你是地球的孩子。” “是宇宙给了你生命。” “你身体里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的恒星,或者说,我们都是一颗已逝恒星的子嗣。小朗,有些人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你不可以。宇宙的生命永远都是在无限的死亡与重生之中轮回。恒星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终有一天,它们都会消亡。黑夜降至,可不要惧怕黑夜。” 女人的声音很浅淡。 谢朗眼前的白不知何时变成了星尘流转的黑夜宇宙,那些闪烁着的星子在他的面前转动着挪移而过。有些带着漂浮气体的光圈,有些表层是漫无边际的雪原冰峰,有些不过是褐色的岩层。它们裹挟着神秘,却又拥有着唤醒他身体每一滴血脉的吸引力。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仰望星空的每一个瞬间。 “小朗,我一直在你身边。” “妈妈——” 谢朗发现一颗微弱发光的小星,漂浮在了他的掌心。那颗小星运转着,一下一下地闪烁。他从心底诞生出亲切来。 “不管后面遇到了什么,只要仰望星空。小朗,你就会得到自己心底的答案。” “不要怪妈妈。”女人笑意浅浅,“真想再抱你一次啊。” “去寻找你的答案吧。” 这句话一落下,所有的星辰都炸裂开来。在无声的爆炸中,谢朗好像听到一声轻轻的我爱你。 他睁开眼。 营养液瞬间倒抽回机械,玻璃罩打开。有人推门而入,神情有些急切。 是凯因。 他看着他,有些无所适从,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你醒了。 谢朗轻嗯了一声,摸索着按下了身边的按钮。白色的墙壁一下打开一到窗,那小小的口,收纳了整个夜空。 他会继续变强。 他会找到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小蝌蚪找妈妈。 第22章 帝国之雀 “在看什么?”年迈却精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凯因收回看着谢朗侧脸的专注目光,望向门口。来的是塞克和奥菲莉亚。 凯因下意识上前跨步不着痕迹挡在了谢朗的面前。虽然不知他这般动作是为何,谢朗还是伸手拽了拽凯因的军装校服的下摆,金色的绣线和银底交相呼应。凯因低头藏起自己有些阴鹜的眼,让谢朗和塞克以及奥菲莉亚打上照面。 谢朗轻轻咳嗽了下,良好的家教让他保持礼仪,“老师好。”他见过塞克,这个人正是他的祖父的朋友。他在这学校找的后门。他愣了愣,喊,“院长好。” 凯因本来一句话也不想说,哪知道谢朗伸手拍了下凯因大腿。触电般上窜的感觉让凯因浑身绷紧,他不情不愿别着头,跟着喊,老师好,院长好。 塞克揪了把不存在的胡子,笑呵呵。奥菲莉亚温柔地颔首,询问谢朗的身体状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俩一起出现,谢朗勉强应付着。他还有些没有明白此时的状况。 凯因的目光在谢朗和塞克之间游移了下,如同蜻蜓在两片湖水之间来回轻,于空气中荡出微微波纹。 塞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老人,任谁也想不到当年他在战场上屠杀了多少敌人。他此刻和蔼固执,豆大的眼奕奕着,塞克又问了一次,“在看什么?” 谢朗和塞克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冰原的崖隙生出一株在北风中摇摆的野草,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有了一片丹红。谢朗是那草,那花。塞克变成了看透变化的人。在谢朗都还未彻底明白,自己大脑中忽然多出来的天地海洋苍穹无垠是什么的时候,塞克已经在这目光中了解到了一切。 谢朗缓声说,“星辰。” “看到了什么?”塞克山川般的面部沟壑中流淌着汩汩温和泉水。 谢朗平和,“起源与终结。” 夜空沉默,高脚鸟雀站在校园后山的溪流边用喙啄洗着羽毛,一下一下,轻柔缓怡。 “凯因,跟我出来下。”奥菲莉亚见状,对着凯因说。 凯因没立刻动作,而是去看谢朗。在他点头之后,才漠然地垂首插兜走了出去。他将这空白的,冰冷的,唯有一窗月色可贪的屋子,留给了对话的一老一少。 谢朗像是一夜成长,又好似被塑料或浓雾遮挡了好些年的冰山全貌终于展露。在当了20年零精神力的废物之后,他现在拥有的敏锐度堪称一绝。仅仅是略微一思索,他就稍微猜出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大概的脉络。 “49区是特别安排给我的?”他坐在窗前的白色靠椅上,看着塞克望向窗外的身影,说。 塞克没有否认。 “试炼遭受的一切都是你们有所预料的?”谢朗步步紧逼。 塞克负手而立,“如果你指的是最后出现的那个人的话,是的。” 谢朗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么洁白干净,却像是流淌着污血。最让他感到有些恐慌的是,他对此毫无愧疚。 “我杀了他。”他说。 “他要杀你。” 塞克终于转头和谢朗再次对视,“如果我告诉你,是我让他来杀你的呢。” 谢朗终于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整个人脸上的神情就明晃晃地写着:你他妈脑子没问题吧? 塞克空空捋了把胡须,事实上只有那微小的一撮。他眼尾的笑纹都浓重,和那些坐在河边下棋于公园蹒跚散步的老人无差。可谢朗知道了,这个人绝对和他们不同。 塞克假意清了清嗓子:“我和你祖父是故交。” 谢朗当然知道这个事。他明白塞克院长如果以这句话作开头,那么他接下来想讲的东西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塞克精明的眼悠哉地盯着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精神力吗?” 谢朗张握了下拳,摇了摇头。 “谢·奥休斯。”塞克语意深深,直直看进谢朗那片黑海,“回家问问你的父亲,他会告诉你答案。” “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现在发生在你身体和脑海中的变化。这是我和你祖父的主意。”塞克叹了口气,“谢,你注定不平凡。” 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出选择吗?谢朗心中没有丝毫成为“命运之子”或者什么主角的快乐欣喜,只有出离的不解,些许愤怒和无力。塞克说父亲会告诉他答案。难道是父亲封印了他?现在的变化,是祖父的决定?他们从来都在选择他的人生,而没有问一句,他愿不愿意。 谢朗藏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结婚也是,任何都是。 他是他们所谓命运里的傀儡吗? 谢朗抿紧了下唇,那双黑色的眼眸最终成为了一汪静潭。壁虎在池壁的绿蔓上缓慢爬行。 他要变强,绝不是因为塞克所说注定不平凡的预言,而是他心底最直接的渴望,以及对于真相的期许。 所以他问了一句,“院长,帝国之雀,是什么?”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而这个词居然从那个已死之人口中蹦了出来。 塞克愣住了,“谁告诉你的。” 谢朗固执发问,“帝国之雀,是什么?” 塞克看着谢朗那眉眼,想到曾经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子。他长吁一口气,叹了一句人啊人,重新走到窗前,望着月亮的银,发了会呆。终于,他再次开口了。 “是历史的牺牲品。” 谢朗双眼圆睁,有些不解。 “谢·奥休斯。”塞克语重心长地说,“这些都不是我该告诉你的。找个时间回家吧。答案就在你生长之地。”他缓步走到谢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将军鼓励士兵,又如同老人安抚孙儿,“除此之外,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这四个字。” 谢朗没有问什么,他沉默地看着塞克从他身边离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房间的门口。在门开启后的缝隙里,光泄了出来,凯因和奥菲莉亚的身影也若隐若现。 就在塞克要走出去的那一瞬,谢朗提声问,“如果他杀了我呢?” 塞克顿住,凯因和奥菲莉亚都看过来。那个黑发的少年,站在窗前,月光勾出了银边,衬他脆弱三分。 “我们不会让他杀了你。” “如果呢?” 塞克没有再讲话,迈着步子和奥菲莉亚离开。但谢朗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不过是逃婚,怎么还遇上了这样的事。 谢朗怅然地坐下,伸长双腿,仰头看着凯因。凯因朝他走来,使得谢朗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腿。 “我想回家了。”谢朗小声地说。 凯因沉了沉眉,没有回答。 他多想单膝跪地,在谢朗面前做了一个最正式的人类的骑士礼节。最好是轻柔地执起谢朗的手,颔首吻了吻自己的拇指背。对他说,“好,我们回家。” 他因为他的脆弱而心悸了一秒,怜爱纠集着愧疚自不见底的深渊涌出。 照理来说,他的确就是他的家。动物的本性,就是把所拥有的占据。 这是他未来的老婆。 可他不能。 谢朗不想嫁给他。谢朗甚至不知道,和他拥有着婚约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现在只是一个舍友。 仅此而已。 他想回家,回的不是有他的家。 “凯因?”谢朗见他不说话,又喊。他讲话的声音像是夜晚湖泊中轻吹过的缓风。 凯因低应了声,“那就回吧。” 谢朗却迟疑了,苦笑着说,不行。 的确不行。 回家对于现在逃婚的他来说,就是自投罗网。 凯因没有问为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因为一己私欲和所谓的凡尔修原石定下的婚约,居然成为最厚重的藩篱,阻挡着谢朗回家,也谎言般阻挡在两个人之间。 凯因心中生出了一点主意。 “回宿舍吧。”他说。 谢朗:“欸?” 凯因故作嫌弃,“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待着?” 谢朗摇头,“当然不!” “那走。”凯因率先往前,谢朗跟着追上,嘴角笑意清浅。 回宿舍,也挺好。 “对了!”谢朗想到一件事,“试炼算是结束了吗?” 凯因插着兜,散漫地说,“我们的结束了。” 谢朗屈肘撞了下凯因的肩膀,“没拖你后腿吧。” 这小子。 凯因吊儿郎当地伸手锤了捶后脖,拧巴了下,慵懒地啊了一声。谢朗就抬头看他,眼睛黑黑,澄澈无比。他别过头,揉乱后脑勺的银发,藏住上扬的笑意,说,“你很厉害。” 是真的,很厉害。 第23章 取消订婚 紧绷的弦一旦变得松弛,就会立刻反弹。 谢朗此刻大概就处于这种状态。 进了宿舍,弯腰用脱掉鞋,耷拉着眼睛就想上床睡去。还是凯因拽着他的胳膊叫他清醒些,又调好了热水的温度,让他冲洗了一番,才作罢。 白色的棉被云朵般承载了谢朗的梦乡。 凯因俯身把散落的衣服拾起,叠好整齐摆放在床柜边。 他站在墙边,轻轻合上了那阻隔一切的门板。 门内是酣睡的谢朗,门外是沉思的凯因。 他靠在谢朗房门旁的墙壁上,第一次在宿舍里点起烟来。从兜里掏出,又点燃火焰,卡在指尖,含住烟嘴,凑近使得烟草燃起,冒出闪烁的红星。 他一腿挺直一腿松散地踩在墙上,缓缓抬头扬起下颚,眼中有蜘蛛结出的挣扎的网。 滋滋滋。 烟屁股烧出灰灰的一层,只需要轻轻抖动,就能将渣滓落在地面。 凯因却摊开手掌,食指轻敲烟体,灰色落下如雪,在他的掌中化去。 高温对他来说仿若无物。 握紧双拳,再摊开时,早就找不到残渣的痕迹。 他懒散地叼着烟,动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是凌晨时刻,凡尔修虽然有着时差,却也应该是睡梦正酣。 凯因盯着个人通讯器,在指尖和桌面合奏出了一曲完整的乐章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嘟嘟声后,是一句含着愠怒的问话,“谁啊?” 凯因把烟灰抖落在房间某个空荡的铁盒里,听着那边嘈杂的声响,女人娇媚的呼喊和男人的劝酒声混乱。凯因一双蓝眸似笑非笑,吸了口,吐出寥寥雾气,“又在安娜那?” “大,大人??”颤抖的声音毫无疑问彰显着接通电话之人此刻的心情。野犬洛威克慌张地推开往他身上靠的兔女狐男,下意识起身想要行个军礼,却意识到场合不对,抬起手后尴尬不知放哪,最后只能挠了挠头发,傻笑了声。 “嗯。”凯因凝视着烟头那一点猩红,“洛威克,我有事和你商量。”虽然用的是商量这个词,可他的语气却没见多么平易近人,反而夹带着淡淡的命令感。在登上王位之前,凯因绝不会这样和洛威克说话。只是有了国王这个身份,无论如何,拿腔弄调成为了王位赠送的本能。他必须这样。他游刃有余。 “您说。”洛威克遣散了乱七八糟的人员,关掉了五彩霓虹,留下歪扭的酒瓶与散乱的食品,和满室黑暗。 凯因瞥了眼窗前的月亮,说,“我和奥休斯的订婚,能取消吗?” 语调轻缓,有游动的浅鱼藏在潭水的深处。 洛威克以为是凯因对那位去往莱特军事学院学习的未婚妻不满意,所以就这样问了出来。 别忘了他们凡尔修的情报网并不弱,高层都知道这个消息。 凯因对于他的话并不感到诧异,毕竟谢朗的逃婚实在有些儿戏且不够专业。他碾磨着未拿烟的手,看着红色之中的灰寂寥地在月色下徐徐升起。 不满意? 想到那个睡在对面的人,凯因身体里又涌出本能的欲望来,耳朵和尾巴都来势汹汹,想要蹿出。这一次,他没有再抑制。任由银色的尖耳和毛绒的尾一下弹出来。 他抖了抖耳朵尖,“相反,我很满意。” 简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洛威克不明白了,他挠了挠包间的墙壁,“大人,那为什么?” 为什么啊? 凯因看着剩余寥寥无几的烟,伸手把它摁灭在铁盒中央。他扬起唇角,俊朗的笑意中夹杂一味苦。他在心里回答:就是因为太满意了啊。 满意到生出愧疚千般,满意到想要珍惜,满意到害怕失去和充满占有的冲动。 这是什么?狼对食物从来没有这种情感。 “少问为什么。”凯因淡淡说,“行,还是不行?” 洛威克思忖了下,“大人,你是注定要和那位结婚的。这是原石的旨意。” “如果我偏不呢?”那青色的原石被凯因握在掌心,圆润的原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棱有角,那是个奇奇怪怪的形状,刚刚从他的胸口掏出,还带着丝丝的热气。不是没有生出过把这玩意儿捏碎的想法,可是一旦他看着那青色,就像是回到了大海和山林。 他下不去手。 “你登上了王位,原石选择了你。我亲爱的陛下。”洛威克活得够久,以至于他听过太多这种话。他只是若有所想地笑了笑,提出另一个建议,“不如再等等看。” 看命运如何发展。 就在凯因想要刮断电话的时分,洛威克忸怩万分地说,“或者,我尊敬的国王陛下。” 凯因最烦洛威克这老鬼讲话说一半,他此刻侧躺在床上,敲了敲手边的柜子,“说人话。” 洛威克嘿嘿一笑,道,“事实上,你可以向他进行追求。他们人类都这样。” 凯因当然知道追求是什么。 就像他之前游戏里的那一场恶作剧。 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镇定自若地说,“洛威克,不要随意曲解我的意思。” 听到电话挂断声的洛威克呆滞了几秒,在哑然的空间里爆发出狂笑。 想不到啊,那小子居然还有这种时候。 —— 23区。 伊莉莎和加勒已经撑过了五天。 只要再等到一个黎明。 “你说凯因大人和谢朗怎么样了?”加勒拿起埋在柴火灰中的野果。果子烫手,他抛弄着躲避。伊莉莎看不过眼,伸手拿起磨好的竹签,凌空丢去,正好把果子串上了。然后伸手接住,凑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喂!女人!”加勒虽然这样说,却也没有什么动作。认命埋头去拨弄灰堆寻找另一个。 软糯的果肉在口腔里被咀嚼。伊莉莎心情好了些,“他们,至少不会比我们狼狈吧?” 下来的第一天就被加勒弄丢了包,搞得整个试炼只好变成荒野求生。还好Rycio在身上还能对付下试炼的怪物,因为是23区的缘故,也没有太过的凶猛的存在。不过是加勒被阿吉洲豹追着尖叫地跑了好几圈,还往树上爬。 两个人身上脏污污的,但因为黎明即将到来,他们守着火堆,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章不在状态。对不起。 第24章 谁是傻子 飞行器盘旋而下,迎风飘扬的莱特军事学院蔷薇花校旗映入眼帘。 凯因和谢朗站在老师队伍的一边,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同学从打开的飞行器舱门跃出。奥菲莉亚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 谢朗扫视着人群,渐渐皱起了眉头,“伊莉莎和加勒呢?”凯因跟着他的目光游动,没有丝毫发现。可他也的确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两个人中途弃考的消息。烟瘾又上来了。凯因搓了搓指腹,朝着人群的方向扬了扬下颚,缓声道,“再等等吧。” 谢朗自鼻腔轻嗯一声,没有停止寻找。 从凯因的角度看,那鹌鹑望母的姿态有些可爱。他泻出一丝笑意,调侃,“担心他们?” 谢朗没回答。 凯因顺势而为搭上他的肩膀,动作流畅,只是那心底有多沸腾和浮躁,答案只有他自己知晓。 “别担心。”凯因看着后排还未正式降落的飞行器。在谢朗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宽慰人的暖心话时,他却夹带嘲谑意味地挑眉,讲,“论对Rycio的熟悉度和体术能力,伊莉莎可不比你弱。” “喂!”谢朗反肘击中凯因的腹部。后者捂着那一点受害处,苦着一脸,装模做样叫疼。 装吧你就。 谢朗才不管他呢。 可凯因的表情越来越难受,就连奥菲莉亚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谢朗开始怀疑,是不是所谓的精神力封印解开后,他力气都变大了。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凯因,你没事吧?” 要不是有老师在场,凯因真想厚着脸皮说,没事,你亲亲就不疼。虽然后果可能会使又一反肘或者迎面一巴掌。 “疼。”他哑着嗓子说,装得还有几分像,脸色苍白,不是疼的,是自己掐出来的。要是再把耳朵和尾巴还给他,大概凯因还会摇得十分欢乐吧。 谢朗手足无措,考虑着怎么办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声你嘹亮的呼喊。 当然,不是叫他的。 “凯因大人!” 光是这四个人,就足以让他知道这话究竟是谁喊出来的了。 加勒。 谢朗一下忘了凯因的腹痛,有些欣喜地朝着他们挥手。 “噢,朗·谢,你也在啊。”加勒冷不丁补了句。 伊莉莎站在他身边抱歉地笑了笑,揪着加勒的后领把他提开。她比加勒得体多了,指的是行为。加勒和她,因为试炼的缘故,两个人在脏乱差这一方面,实在难分伯仲。 谁会相信面前这个一身黑满脸灰的女孩是伊莉莎呢? 他们并不像当初谢朗和凯因那样,干干净净。 伊莉莎朝他们打招呼。 凯因提不起什么劲,冷冷地扫了眼朝着他扑过来的崇拜者加勒,用指尖顶着这个人的脑门,把他一下推开。毕了还从兜里抽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方巾,擦了擦指尖。 “凯因大人!你们是什么时候完成试炼的呢!你们试炼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了!”加勒就是个话痨,刚刚从他嚎叫着再也不想来的地方出来,就开始回味那个地方的刺激与惊险来了,“我和这男人婆——” “你再说一句?”伊莉莎皮笑肉不笑。 加勒缩了缩脖子,“我和伊莉莎第一天的时候就遇上了战斗系的同学,不过他们提前退赛了。留了一些干粮给我们。我第一次看到伯吉亚星的特产女王雀,那家伙真难打。还有啊,我和伊莉莎还遇上了一只小狼。那还是我第一次和狼亲密接触呢!” 提到狼,谢朗的神色就黯淡了些。凯因给了伊莉莎一个眼色,后者抬手就是往加勒的头盖骨一顿捶。 加勒当即跳脚。 不过他不再向以前一样反应过度了。 老实说,这次试炼以后,他还有点感谢伊莉莎每天的暴揍。实在是把他练成了沙包本包,忍耐力也增强很多。只是一路被伊莉莎强势保护的感觉并不好。加勒龇牙咧嘴,猴子似的挪动起来,闪躲着伊莉莎接下来的拳头。 谢朗和凯因看着这一幕。 谢朗没说什么,凯因也不提。 虽然他们俩都知道,在那个无名的山洞之中,有一头小狼挺身而出,奉献了生命。 谢朗没有为此落泪,只是默默地把那一抹灰记在了心头。 不过他脑子里神奇地想到了一件事。 “你们没刷牙吗?” 加勒错愕地看他,伊莉莎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凯因不在自在地别过脑袋,想要转移话题失败,因为伊莉莎已经接茬。“谢,你是认真的吗?” 谢朗看着他们的反应,也有些开始怀疑之前理所应当的事情,“凯因找到了可以漱口的叶子。你们那没有吗?” 短短一句话,立刻让凯因变成众矢之的的焦点。在加勒马上要吼出真相的时刻,伊莉莎捂住了他的嘴,在凯因有些躲闪的目光中,若有所思地打了个圆场,“那还真是幸运呢。” 毕竟野外求生知识课上,薄荷味的可做洗漱用的阿多邦草,千金难求,摘取困难。 那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发现的野草呢。 - “好了同学们。”奥菲莉亚正步走上宣讲台,鼓掌之后,全场陡然安静下来。 场面有着似曾相识之感,当时他们一行人出发,也就是在这里。 可是唯一不同的是,来的时候大家光鲜亮丽,现在,也就是除了提前结束的谢朗和凯因,别的人满身灰尘或者伤痕,虽然喜悦但难以掩盖疲惫。 “我宣布,第12届试炼结束。” 全场爆发出如释重负地欢呼,站在奥菲莉亚身边的老师们也都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那是看孩子的眼神,也是看未来的眼神。 “本次在西北1-49区举行的试炼共有146名学生参加。”奥菲莉亚刷动着面前的光屏,“本次试炼合格人数,87名。” 淘汰了,五十九名啊。 谢朗敛住眼底的神色。 “恭喜你们,距离毕业又近了一步。”奥菲莉亚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台下不少同学尖叫着,终于松了口气时,谢朗却直觉不会那么简单。果不其然,奥菲莉亚在等待着欢呼雀跃的声响沸腾了几秒后,一把抓住话筒,勾了勾唇角,“三个月后,欢迎接受军部实习考核。” “欸——————???????????” 站在加勒身边的谢朗眉一皱,正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凯因温热的掌心就挡在了他的耳廓之上。动作温柔,又涵盖着遮挡一切的力道。 谢朗双眼一空,瞳孔后缩。 偏偏“始作俑者”还若无其事,自然极了。 凯因心跳加速,一面想着自己的掌心应该没有手汗,一面又想着,加勒这一回终于做了些好事。 “凯因。”谢朗叫他。 “啊?” 谢朗扯了扯嘴角,抬眼望向凯因,指了指还捂着他耳朵的手。 凯因环顾四周,不出意外对上了加勒莫名其妙的眼神,以及跟看透一切的伊莉莎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信号。 他耸耸肩,松手插兜。在制服的衣兜里,紧张地做着奇怪的手指操。 周围的同学还在讨论。 “军部实习考核?那不是二年级毕业的时候才会接受的吗?” “对啊对啊。而且我听我哥哥说,大部分毕业失败的人都是因为这个军部实习考核。” “还有啊,联邦那么多星球,谁知道会被分派到哪个地区。” “我绝不想去普洛耳!听说那里极为贫穷。” “拜托,你以为就凭你还能去吗?普洛耳也就那一个驻扎军团吧?” “天啊。这是什么新的体制改革吗?为什么总是我们遇上这些事。” 谢朗对于过往莱特军事学院的教学流程丝毫不清楚,所以现在对于众人的诧异有些不明不白。 伊莉莎给他解释,“军部实习考核,就是把在校生投放到各个帝国的前线驻扎部队,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考核。” 军队,吗? 见谢朗还有些不明白的样子,伊莉莎接着说,“每年的军部分配理论上来说都是随机的。” “理论上?” 伊莉莎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谢,你要清楚,就连军队都是有着贫富阶级之差的。只需要动用一些小手段。”伊莉莎抬手,搓了搓食指和拇指。“比如这个。” “懂了?”伊莉莎笑着问。 谢朗着实懂了,想着这些天那个傻子未婚夫发来的每天五万的生活费,够不够他去开个后门。 说来,那个人也是奇怪。在他试炼期间都坚持不懈打钱,又无法退回。他也不想退回。主要是不愿意穷。 昨天早上他醒来,还收到那个凡尔修国王的信息。 一长串,说来说去就是让他不要着急结婚的事。 拜托。 谁会着急啊? 他这不是还在逃婚吗? “想什么呢?”凯因见他出神,拍了把他的后背。 谢朗冷不丁被拍,往前踉跄了下,被凯因拉住才站稳下来。谢朗摇了摇头,冷笑,“没什么,想一个傻子。” 傻子? 凯因心里琢磨着。 忍不住活动了下脖梗,咔嚓咔嚓。 要是让他知道谢朗在想谁,他一定把那个人抓出来,千刀万剐,不,直接火上碳烤,撒好孜然。 权当送给狼的美食。 “具体事宜等待后面通知。”奥菲莉亚最后看了一眼光屏,“对了,学校预定一个月后放假,可以着手准备回家的事了。” 对于学生来说什么是最好的消息? 毫无疑问,两个字足以。 在场所有人终于爆发出了最为热烈的一次欢呼,更有甚者不顾及自己打着绷带的手挥舞,挥到一半立刻变得嗷嗷叫。 在校久了,就想回家。 回家久了,又想上课。 这是人间恒定的真理。 他们都清楚,却不妨碍他们为放假而开心。 “要回家吗?”凯因看了眼谢朗,问。 谢朗看着欢呼的人群,缓缓,又抬头和凯因对视,“那你呢?” “我啊。”凯因笑意淡淡,“不清楚。”凯因的眼深邃,万千情绪云涌四散,“我不能自己做决定。” “是吗?”谢朗伸了伸懒腰,与凯因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感慨来。谢朗以为他和他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啊。”凯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飘忽的云朵。 因为我要等你的决定呀。 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亲,不是你们教育改革,是因为你们和主角一起上课。 第25章 吃醋是不可能的 “左。”凯因看了眼迎面走过来抱着书笑谈的女孩们,开口。 垂着脑袋,随着走动出现小鸡啄米现象的谢朗偷偷打了个哈欠,听话地往左边挪了挪。正好与女孩们擦肩而过。 “昨晚偷牛去了?”凯因想不明白,这个人昨天回来算早,第二天倒是怎么都叫不醒,直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就连洗漱,都是凯因老妈子般手把手帮忙搞定的。谢朗那小模样还心安理得的,凯因看一眼就知道,以前这家伙没少被人服侍。 吃饭的时候也是,简简单单拿着吸管,叼着就好的一件事。他偏偏迷离着一双眼,不时点着头,需要凯因伸手替他把住才能稳稳当当地进食营养液。 凯因痛并快乐着。 今天谢朗连凯因的嘲讽都不管了,只晓得哼唧两声,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呀你。”凯因笑着摇头,拿他没辙。眼看谢朗又要撞上人,他伸手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扯了回来。 真想拿绳子在这家伙的腰间打个结然后拽着他走。 临近教室,碰上伊莉莎和加勒,两个人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见着凯因和谢朗,伊莉莎温和地打招呼,加勒使劲晃着手,生怕别人看不着似的。 “凯因大人!早上好!”中气十足一声喊,震天动地。 凯因翘着指尖掏了掏耳朵,目光避开加勒的方向,拽着谢朗往座位上走。 加勒一大早血气方刚,找教室里剩下的几位同学聊天问好,留下伊莉莎。 伊莉莎见到谢朗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奇怪,小声问凯因,“他怎么了?” 凯因瞥了眼谢朗不断往着一边倒的脑袋,干脆直接把他摁在自己的肩头。一旦有了安稳的着陆点,谢朗立刻闭上眼。凯因竖指在唇间,伊莉莎领悟到,低了声音,“他怎么了?” 凯因摇了摇头,也对着伊莉莎讲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自从前几天恢复正式行课后,他每天都这样。” 伊莉莎看着谢朗疲倦的样子,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刚刚上精神力控制课和分散训练课之类的太幸苦了?” 凯因否决,“不可能。”那些课的强度,绝对不可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除非。 凯因灵光一现,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 “加勒最近正常吗?”凯因提了一嘴。 伊莉莎想了想,“除了回来的比往常晚,吃得比以前多,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伊莉莎再仔细一琢磨,觉得不对,“凯因,你说……”她这一回头看,就见着凯因伸手拿出白色方巾,在谢朗的嘴角擦了擦。 …… 噫。 伊莉莎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想说什么?”暴躁的凯因居然顺毛了下来,温柔极了。 伊莉莎拍了掌脑门,“对。我就想说,会不会是他俩私底下……” “私底下?”凯因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低气压环绕着,原本服帖平顺的毛又炸了起来。 谢朗呜咽了声,在凯因的肩头蹭了蹭。他眼底的青黑浓重。 凯因陡然收声,用眼神示意伊莉莎。夹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让伊莉莎不自觉往后挪了挪,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背着我们……” 凯因的嘴角扯出奇妙的弧度,他冷眼看着伊莉莎,“背着我们?” 伊莉莎简直想要抓狂。 这个该死的男人到底想要干嘛!!! 凯因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幼稚,清了清嗓子,歪过头,“你继续。” “加勒和凯因,会不会在私自加强训练?” 凯因扫了眼谢朗,又睨着不远处坐在桌上和人聊天的加勒,挑起眉峰,给了伊莉莎一个眼色。后者心灵相通一笑,起身走向加勒。 “怎么了?”迷迷糊糊中,谢朗感觉到有些动静,“上课了?”他作势要起身。凯因伸手把他脑袋摁住,看着被伊莉莎强制拖走的加勒,温和地说,“没什么。” “继续睡吧。” 这像是一道魔咒,让谢朗立刻进入梦乡。 啊。 好酸。 好痛。 好麻。 凯因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感受到肩膀的重量。 虽然是很幸福快乐,可是。 这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 他真的,一动都不敢动。 三分钟后。 从女厕所被解放的凯因小媳妇似跟在伊莉莎身后。 凯因忍着不适感,强撑出享受至极的样子。 如何。 有答案了。 在伊莉莎和凯因的眼神之间,加勒在心中对着一无所知入梦的谢朗暗暗讲了句对不起。 他变强路上唯一的队友啊!!! 是他在强权面前低下了头!! 是他面对暴力屈服了!! 是他! 实在是受不了被捆在女厕所的屈辱了!!! 阿门。 加勒默默道。 谢朗,原谅我。 - 一天的课结束,充分休息后的谢朗重新回到精神奕奕的状态。他向前几天一样和凯因告别,借口有事要做,和凯因等人告别。给了加勒一个眼神后,他朝着三角柱般的教学楼的另一端走去。 注视着他背影的三人,一个有着读不懂的眼神,一个看着好戏,还有一个,苦着脸不知所措。 “精神力强化对战区一教?”凯因重复着加勒扭扭捏捏说出的话。 加勒点了点头,犹疑,“凯因大人,是我和谢朗说好要每天……” 凯因扫了眼加勒,伊莉莎当即捂着他的嘴,尴尬一笑,拖着人离开。 凯因背着二人向着谢朗之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 空旷的大厅传出鞋底碰撞地面的声音。 - 精神力强化对战区一教。 右边的门已显示有人。 凯因推开左门,模糊的玻璃之间,隐隐勾勒出一个人像。 摁下控制台上的红色开启按钮,在低频沉鸣的音调中,屋顶降下一个金属器材,衍生出的头罩套上他的头。 “请确保已自觉阅读精神力强化对战区器材使用规则。” “确定。” “确认连通?” “是。”或者,“否。” 白光闪过,凯因的耳麦里,忽然传出谢朗的声音。 他有些诧异,“凯因?” “你怎么知道?” 谢朗笑着说,“你和加勒的精神力感觉起来不一样。” 凯因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你还感觉过加勒的精神力,还是我的精神力感觉起来如何。他转移话题,“这就是你每天困倦的原因?” “是我让加勒来陪我的。”谢朗坦白。无由来的紧迫感让他想要拼命地提升自己的能力,光是课堂上的东西完全不够。他已经比他们晚了二十年,现在绝不是休息松懈的时刻。他需要找出如何才能最佳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需要找出,还有哪些可以利用的地方。 加勒虽然精神力等级不及他,可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耐/操。 无论解封后的谢朗如何在精神世界里击溃他,他都一如往常。加勒丝毫不敏感,甚至以怕痒为借口关闭了系统的敏感传导。倒是谢朗自己,每天都用尽全力费尽心思折腾自己的精神世界,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 “瞧不上我?”凯因本来想问,为什么不找我。结果一出口就成了这样的话。他当然清楚精神力对战对人的敏感程度。如果开启全敏传导,精神力世界的一点点动静,都可能对肉体造成极为强烈的反应。这是一种冒险,也是一种消耗。不过风险和投资收获成正比。以如此纯粹的方式锻炼精神力,将会提升精神力者对于自我精神力的控制。 说了这么多,凯因只在乎一件事。谢朗为什么不找他,反而找加勒? 他有点不高兴了起来,因此说话更不客气。 谢朗怎么会瞧不上他? 他永远记得男人在林间跳跃,持/枪瞄准的姿态。 百发百中,对于射击之人的精神力控制精度和细度要求极高。虽然现在谢朗的精神力雄厚不可测,但依然没有办法做到凯因那样。 那是需要训练和天赋的。 他拥有了后者,现在是是时候朝着前者努力了。 “咱俩试试?”谢朗有些跃跃欲试。他一点也不像早上倒在凯因肩头昏昏欲睡的软糯黑发少年了,他整个人爆发出极强的战意和好胜心。 凯因没有拒绝,刷地睁开眼,一团融合着,跳跃着的,火焰般的青色,在白色的空间里浮动。 谢朗轻轻吁出口气,下一秒,火红的液态物质飘起在空中,与那青色对峙。 加勒的精神力是石头般的。 他们不一样。 “开始吧。”谢朗低声说,坐在控制台前,戴着精神力传导头套。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下一章大概就是,精神力缠缠绵绵(我好恶趣味 第26章 二次缠斗 现实世界中, 谢朗和凯因之间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 阻挡了两个人的对视与交流。 虚无空白的精神世界里, 丹与青,却正碰撞出最为热烈绚烂的色彩。 谢朗靠坐在椅子上, 自然轻松地张着腿, 手随意的搭着。一切看上去和夏日品茶的悠闲无差。 除了他脑袋上那个牵连着电流线条漂浮在半空的头套。 谢朗闭着眼。 朱红的液态的团状四散成雾气在跳舞的模样, 白色的底图上即刻涂抹好浅淡的红。红雾如血雾,一点一点缓慢地朝着另一方白色之地的青色蔓延。青色闪烁着火光, 偶尔迸溅出的星子接触到飘散的雾气, 当即会发出滋滋滋, 那是火与水相融后的声响。 红色的血舞蜿蜒向前如蛇, 那青色恒定不动,仿佛呆滞的猎物, 伫立着。 谢朗凝神。 他不相信凯因会毫无动作。 红色的液态雾气在青色的火焰旁围绕成一个圆圈。随着谢朗的控制, 圆圈所掌控着的范围不断缩小。眼看着那红与青的边缘快要消失,青色火焰忽然大发光明, 变成细长的龙形,张开大嘴倒吸一口气。构成圆圈的雾被一下打散,和墨滴入清水后的晕染感有些相似,只是更残酷。 凯因交叠着双腿, 脖梗微仰, 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场精神力的盛宴。 谢朗一改松散的姿态,身子前倾, 双手交差枕着下颚,气势变得凛利了些。 居于弱势的红在沉寂了短暂的时刻后,瞬间变化为一条红色长蛟。红蛟与青龙各自占据一方,竖瞳对视着,电光火石之间,一红一青碰撞缠绕。鳞片与鳞片相磨,发出交错的声响。他们谁也不放过谁。青龙无时无刻在准备着咬断红蛟的尖尖的头颅。红蛟绷紧了每一寸肌肉盘绕在龙的身上,点点收紧,迫使那龙也感受到收缩的痛感。 凯因皱起了眉峰,精神上的压迫感使得他身体上也出现了受挤压的窒息感觉。搭在椅子边缘的手绷直了,在凯因的控制中,青龙腾空翻身,连带着缠绕在他身上的红蛟朝着无尽的白的另一头冲去。 蛟不可飞。 谢朗抿紧了下唇,交叉相握的手骤然收紧。 墨再次滴开。红蛟变形为鸟雀形状,尾羽泛金,雀的眼深黑嵌夜。化为朱雀的红成功从青龙的牵制中脱离,他展翅高飞,略一甩尾变迅疾转头,一个羽毛朝着青龙射出。 一生二,二生三,三再五。五终万物。 赤色羽毛锋利而来,像万千箭矢落下。千军万马奔涌,马蹄哒哒。青龙的城墙抵挡不住,龙尾横扫,翻挡开了大部分的羽毛。 谢朗翘了翘嘴角。 就在他的得意还没有完全消失时,头角峥嵘的青龙倒是消失不见了。朱雀仰头鸣叫,电焰闪烁,短笛声不断。有熊熊烈焰从背后烧来,青龙缠绕上身的那一刻,谢朗浑身发烫。 精神投射在肉/体上。 那龙缩小了形状,一尺一尺在他的身上蜿蜒爬行。蹭动的时候带出了朱雀的毛,是静电的后果。 朱雀埋首去啄弄那小虫,一无所获。只能任由丝线般的虫游走在鸟雀身体上的每一处。 痒。 谢朗扭动着身子闪避着无形的攻击。 面色也逐渐变了红了起来,双眼依旧紧闭着,只是刚刚大气的坐姿不得不改变了些。 他重新恢复到靠在椅上的模样,冷情的薄唇微微张开,呵出不受控的热。 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 谢朗逼迫自己冷静一点。 疼痛使得那种吻一般的感觉消失了。 谢朗重新掌控主场。 朱雀一下融化为无形的液体,变戏法似的。刚刚还躲藏在他羽毛之下的青龙瞬间化形变大。有形的物体怎么可能对抗无形的水? 凯因没有任何迟疑,操控着青龙倏忽成火焰。 火焰刚刚出现,漫游的水又成为雀,毫无退怯地冲进青色火焰中。 谢朗做好了最后一战的打算。 凯因也打定了主意,这是终结的一击。 然而就在朱雀与沸腾的青火相接触的时候,他们俩想象的对抗与疼痛并没有发生。 命运交响乐从激昂转为缠绵,钢琴匹配着小提琴。 两团精神力以奇异的姿态融合了,朱雀在火焰的燃烧中变成水雾。水与火相亲,此起彼伏,远看像是大漠狂沙中楼兰少女的面纱。热烈而神秘。矛盾且动情。 最让谢朗和凯因无法理解的是,在丹与青交锋对抗又融合不分你我的时候,谢朗与凯因的身体,也承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馈。 谢朗沉在一片温润的火中,额角有细汗,眼角牵出红色,显得有些旖旎。 身上的军装制服因为刚刚的躲避而有些皱褶。 高贵的王子低下了头颅,与野性的火焰交汇。 凯因的情况更要糟糕些,他坐在那椅子上,金属的冰凉完全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反而还衬出他身体沸腾的火热。 赤水灼烧着他的心脏,一下接一下跳动的心被寸寸缩紧。 他怎么能够忘记对面的这个人是他的歌者呢?? 居然如此毫无防备地和他的精神力直接接触,还敢打开全敏传导。 凯因敛神,想要克制瞳孔中蒙上的欲望黑影。 然而血脉喷张,上涌三路,下聚耻骨之间。野兽睁开了眼,嚎叫着不可告人的臆想。 一声巨响,精神链接陡然断掉。 谢朗愣住,反应了片刻后,按下交流耳麦。 “凯因,你还好吗?”他讲话的时刻尾音还带着不自知的上挑,留有身体被欲之火焰灼热过后的余温。 那不掩饰的关心,让蜷缩成一团,已生出狼耳和尾的凯因再次加速了变化。他的五指已成狼爪的形态。 他不敢开口,害怕张嘴就是嗷呜一声。 得不到回答的谢朗索性取掉连接器,退出控制区,迈着步子推开门。接着,站在左边的门口,犹疑了下,屈指敲了敲。 “凯因?” 凯因咬住自己的手腕,平整的牙多出了两颗尖锐的齿,刺进血肉里。他够狠,对自己更是。 “没事?”谢朗有些焦急了,他抓住门把手拧了拧,发出噼噼声。门从内锁住了,打不开。 不是吧,他这么强的吗? 仅仅一次交锋就让凯因失去意志? “我没事。”凯因平定呼吸,咬牙切齿地说,“你先回去。” “你确定?” “我再说一遍,回去。” 声音沙哑低暗,每个字像是被拼命挤出,有点言不由衷,却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 区区一扇门怎么可能隔得住精神上的吸引?一旦接触过那赤红的美味。青龙化身饕餮,变得渴求万分。光是他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想,也足以唤动他的本能。 谢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门板的墙壁边靠了会,心中数过十秒,默然起身,离开。步子落下的声音不复以前的直接硬朗。 牛奶的味道脱离感官范围后,凯因才彻底放松下来。变成冰蓝的眸扫过角落的监视器,一挥爪,镜头里最后只剩下白色雪花。 第三次了。 凯因看着平静后渐渐恢复人样的自己,垂首沉思着。 不能再让谢朗这样练下去了。 还有那个加勒。凯因冷了神色,想,他也不能再和谢朗一起训练了。谁知道他们训练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如果也像他们这样……凯因嘭地锤上门板。 颤音抖动。 舌尖鼓动了口腔内壁,凯因嘴角邪勾出一丝弧度。 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伊莉莎? 比起男人来,女人,他就放心多了。 心头大患解决,凯因却陷入另一片泥沼。 他都这样不受控了。谢朗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镇定自若,毫无一点受影响的样子。 真他娘的挫败啊。 什么狗屁原石歌者。 谢朗对他,只怕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他靠着门板,坐在地上。抬起手背挡住眼,把过亮的灯光都遮蔽。 天又黑了起来。 他知道他这个国王当不好了。 因为他将永远败在另一个人手下。 第27章 梦中遗后 谢朗做了个梦。 梦到一片草地, 一头狼, 一个他。 虽然狼并非真的狼, 而是他的大脑下意识给了那个东西一个直觉的定义。 这梦光怪陆离,诡异万分。 新生的草绵软, 狼的姿态强硬, 而他半推半就甚至主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高低起伏的音阶从唇瓣之间泄露, 天地为床为被。 他一边隔离于梦之外,冷静自持地看着这一切。一边又忍不住沉湎, 在唾弃中往下坠。 那是一个太过于超乎寻常的梦, 太肮脏, 太直接。最重要的是, 在一切结束的那一刻,他睁开眼, 看到居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是后遗症。 红着脸强装镇定的谢朗收拾着被打湿的内裤, 如是想着。 这件事谢朗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老实说,如果一个男孩活到二十岁还没有一次这样的现状发生, 那只能说明两件事。 一,这个男人不正常,他出了问题。 二,这个男人的东西不正常。 这种最直接的青春期成长过程中的生理反应, 就连沙弥与僧都不可避免。更何况是一个天天纸醉金迷的伯爵。在他的世界中可不缺少美人和风情, 处处都是诱惑。 只是这一次的梦最准确。 那些过往的,看不清脸,甚至分不出性别的人, 一下有了具象化的实体。 谢朗偷偷捏住那内裤在手中,打开门,做贼般瞥了眼对面。 凯因。 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是凯因。 乒乒乓乓,对面的屋子传来了一些响动。 谢朗耳朵灵,当即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地走出门,带着自己的脏衣桶,去到走廊尽头的洗衣房。那湿漉漉,带着一些咸湿腥味的内裤也被他偷偷藏在里面。环顾四周确保无人,谢朗一股脑把衣服都倒进洗衣机里。 东西都掉进那洗衣机的机体桶中了。 谢朗又犹豫了起来,他抓着洗衣机的边缘,就在要按下启动按钮的前一秒,又把那条内裤捡了起来。眼疾手快,趁大早上没人,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还专门抽出洗衣服的卫生纸,揉成一团,刻意伪装成垃圾,挡住内裤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谢朗探头观察了一番,站直身子,整理了下领带,昂首挺胸走在回宿舍的道上。 大早上因为来月经而沾脏床单的伊莉莎,却是睡眼朦胧的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她的表情逐渐从麻木困倦变成错愕,最后到夸张的咧嘴姨妈笑。 实乃变脸之高手。 再说完全不知这一切的谢朗,心安理得回到宿舍的他,刚刚踏进自己卧室的门,目光扫过床面,脑子里就一下警钟大动。 我的天。 他怎么会忘了床单也被弄脏了? 谢朗大脑当机的那一刻。趿拉着一双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的凯因慵懒地揉了揉眼睛,仰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撑在谢朗所站之地旁边的门栏上。远远看去,就好似谢朗被他圈在怀中。 凯因讲话的时候,热气呵在他的耳旁。痒痒的,谢朗偏头闪躲了下。 凯因刚睡醒,也没太在意。 “今天这么早?”他打了个哈欠,问。 谢朗点了点头,他有些尴尬,挪动着身子想要挡住凯因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凯因在宿舍淋浴很久,洗澡很认真的缘故,他身上的淡淡清香,一直围绕在谢朗的鼻尖。 那是青瓜味的沐浴露,他身上也有。 他们用同一款。 凯因的眼角有些水渍,那是哈欠频繁的效果。看来他昨夜睡眠也不太完美。 凯因惯性揉了把谢朗软软的黑发,“愣这干嘛?今天不是说有新老师来。” “啊?”谢朗反应了几秒,好像奥菲莉亚是说过,有个老师来带机甲战略部署课。“我,我。”我半天谢朗没我出来一句话。那个可以借口手到擒来,撒谎面不改色的伯爵,一下慌张了,变得像个小孩。 凯因抬眼掠过谢朗的头顶看了眼屋内,不太清楚,但可以看到床单湿漉漉了一团。 他呆了一下,“你尿床了?” 谢朗心想,我多大了我还尿床? 凯因捕捉到他的无语,又想了想,“喝牛奶洒了?” ——好理由!他怎么没想到! 谢朗接下凯因无意间为他安排的剧本,尴尬散去了几分。他正要把凯因推开,自己关上门,后者就死皮赖脸地说,“我正好也要洗床单,给我,一道洗。” 他洗床单干嘛? 难道是和我一样? 谢朗偷偷瞥了眼凯因,可他看上去太镇定自若了,太无懈可击了。不像他,因为一个梦开始审视自己然后变得心猿意马。 想到这,谢朗再次,认真地看着凯因的脸。 他觉得这张脸变得不一样了。或许是梦的原因,梦里的那张脸充满了控制与欲念,连带着他现在看凯因现实中的这张脸,老是会想到梦中闪回过的场景。 他啃咬的姿态,雪白之上盛开的红花。那力道轻狠,疼痛与快感并行。 他俯身处处吻的时候,有赏花之人的怜惜,也带着宗教般的虔诚。 进入。爆发。占有。 他把他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带到了野蛮生长的草原山林。 什么时候他看他的目光开始转变的呢?从单纯的注目追逐,嫉妒恨意,变成了五味成杂的欲。他对他的好,他不是没看见。想到这,谢朗又觉得嘴里充满了薄荷的味道。 “发什么呆?”脑门被弹了一个钢镚儿,不疼。谢朗揉了揉,拒绝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洗。”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朗居然说他会自己洗东西? 凯因满脸就写着四个大字,老子不相信。 为了消除凯因的疑惑,谢朗再接再厉。 “真的,我可以的。” “不就是拿去洗衣服然后加水然后按开始吗?” 凯因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次流程。 不对啊。 “你不放消毒水和洗衣液吗?” 谢朗懵圈,“那是什么?” “白痴。”凯因毫不客气,干脆直接掠过谢朗,上前卷起那一床床单夹在胳膊中。他一点也没在意那一片污渍,睡梦初醒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凯因!”谢朗想阻止他。 凯因清醒了一点,于是嘴巴不饶人起来,“如果你还想拥有一张干净的床话,交给我。” ——ok,fine。 谢朗给自己的嘴拉上严实的拉链。 等凯因抱着他的东西一起去洗衣房的时候,谢朗跟着他,还提醒,哪个洗衣机是他刚刚用来洗衣服但是忘记放消毒水和洗衣液的。 谢朗绷直身子站在洗衣房的垃圾桶前,企图挡住凯因投来的目光。他不想被发现,一点也不。凯因会借此机会嘲笑他吧?他本来一向就爱这样。虽然他也不是不好,但他总有点坏坏的。如果他知道了梦里的一切。谢朗简直不敢想象,那简直就是人间灾难。他向星辰发誓,昨夜一切譬如昨夜星辰,将一去不复返。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精神力交缠后遗症。 是的,精神力交缠后遗症。 谢朗为自己找到了支柱点。 凯因只觉得他有点怪,没有多想。搞定洗衣房就往回走,十分勤劳刻苦地帮谢朗套上了新的床单后,才开始做出门准备。 谢朗是先准备好的,他靠在门边等凯因。 凯因蹲下系厚重军靴的黑色带,仰头的时候,恰巧看见一个微妙的地方。 他当即低下头,不敢再多想。 昨夜已经想得更多。 因为那奔流的浴室中流淌的不只是水,掩盖住的还有他沉重的喘息。 流淌的,还有那不可言说的,羞耻的,原始的,欲望。 两个人各怀鬼胎,出了宿舍。 - 教室外阴暗的拐角,凯因正把加勒逼在墙角讲话。他手里点着烟。不知为何最近他抽烟的频率高了起来,只要把烟夹在手中,看灰雾袅袅升起,他觉得心绪和雾在一根烟的时间里都被吹散。 “大人,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加勒胡言乱语。他也很头痛,一大早路上遇到凯因就专门找他聊天。他一开始还高兴,跟伊莉莎炫耀说,凯因大人终于意识到他的追随和仰慕,要和他对话。哪知道接下来遭受的一切都是言论酷刑,他再也不敢说错一个字,“我们之间的精神力对抗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他一再这样说,加上以前也没有听过和他昨天反应相似的案例。凯因一下判断,那大概就是因为原石和歌者的原因了。 看着他夹着烟若有所思的模样,一贯鲁莽粗枝大叶的加勒,居然一下变得敏感了起来,虽然这敏感还不够准确,但已经足够震慑此刻凯因的心。 加勒挣扎了下,不确定地问,“大人,你是不是,在想谁啊?” 凯因第一次被加勒说中心事,他掸开烟灰,“是也不是。” 神神叨叨,加勒骂。 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能够超过大人呢!加勒在这方面有着奇异的自信,叫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那些情场高手有着共通之处,伊莉莎却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男人,都说人话。 加勒搓了搓手,给凯因出馊主意,“大人!不管你在想谁,千万不要主动告白!”说着这话,加勒心里还蹦出来一个拳头般的人影来了。又是那个女人偷偷跑进他脑子里! “为什么?”凯因不明白,“人类都这样吗?” 在动物的世界里,表达喜爱是最不受阻止的事呀。 加勒没在意那诡异的代词,什么人类,他权当凯因在浮夸。一下有了为人师的骄傲,加勒开始掰扯他那套完全没用的男性魅力歪理。 “神秘的男人才受人喜爱!” “一定不要让人对方先知道你的喜欢!要让对方猜你究竟喜不喜欢!” “不要主动告白率先就范!那样会输的!” 乱七八糟,还有好多。各种的弯弯绕绕,弄得凯因头疼。等一根烟都消失殆尽,凯因丢掉烟头,双手插兜,若有所思。 “你说得还行。”他点评。 加勒一下眉开眼笑。 凯因不留情地又接了一句,“不过我们还是先打一架吧。” 总觉得,一想到这个人和谢朗一起精神力对战过,就很不爽啊。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欸????????” “大人?????????!!!!!!!!!!” - 凯因和加勒对话的时刻,伊莉莎也被凯因送来游说谢朗。她自请成为谢朗的陪练。谢朗没有拒绝,更是没有想到背后居然还有凯因这么多小心思在。看着伊莉莎那张娇嫩又可靠的脸,谢朗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精神力对抗会有后遗症吗?” 伊莉莎没明白,她的确是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后遗症这个说话。 谢朗解释,“就是,做梦会梦到一起对战的人。”他组织了下措辞,“训练的时候,精神力一纠缠,也觉得身体上很奇妙。” “等等。”伊莉莎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精神力能够纠缠在一起?” 谢朗看白痴般看她一眼。 伊莉莎扶额,看来这个人真的不知道精神力有排外效应,只有极少数两个人的精神力能够融洽相处。 看来,他和凯因—— 伊莉莎有些小沸腾。她联想一切,然后凭借着现实和想象,拼凑出她心中的事情真相。 “昨晚的梦,怎么样?”她大大咧咧问。 一下被戳中想要隐瞒的秘密的谢朗,白了脸,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伊莉莎被他这模样逗笑,“至于吗你?”谢朗等她,伊莉莎摸摸鼻头,“早上碰见了,你没看见我?也对,你一心弄那啥呢,哪里看得见我。” “伊莉莎!你到底要说什么!”遮羞布被人拉开,一切痕迹清晰无比。谢朗有些暴躁,他对着伊莉莎低吼。 伊莉莎一副过来人我懂的样子,“是凯因?” 谢朗咬住下唇,犹疑了下,点头。 “你喜欢他?”伊莉莎直接无比。 这个问题把谢朗难住了。他没回答,伊莉莎也不着急,循序渐进下一个问题,“我觉得他喜欢你。” 谢朗眼睛一亮。 伊莉莎补充,“要不你直接去问他吧?” “问什么?” “笨!问他喜不喜欢你啊。” 喜不喜欢我啊。谢朗想着这一两个月来经历的一切,从他逃婚,到历练,到昨天。脑子里一下什么都没有了,居然只剩下早上凯因撑着墙,居高临下看着他,带笑的那双眼。 此时正好凯因和加勒走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谢朗见到他,瞳孔一缩。 时刻注意他的凯因捕捉到他的眼神,瞥了眼站在讲台上成熟的男人,小声地切了声,些许不爽。 加勒坐下,好奇地问伊莉莎,“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伊莉莎瞥了眼凯因,怪八卦地说,“聊谢喜欢的人呢!” 凯因瞬间收回看男人的目光,转向谢朗,哪知道和谢朗闪躲的目光碰个正着。 砰砰砰,是教棍敲铁皮桌面的声音。 所有人抬头,是一个挺拔的成熟中年人,他穿了一身黑色军装。肩膀上的象征着军级的金色徽章闪耀,那是上将的阶位!他的胸前还有一个徽章,图案是一柄银剑缠绕着星尘。 下面眼尖的同学忍不住提问,“老师,您是银刃军团的人吗!” 男人笑着说是,遥遥目光和谢朗对上。 谢朗呼吸一紧。 凯因手握成拳。 喜欢的人? 还有,这个站在讲台上风骚到死的大叔,您哪位啊? 第28章 国王的心 “我是易赛亚·伯纳。”站在讲台上的人声音雄厚低沉, 有着岁月的积淀, “为了方便, 你们可以叫我易赛亚老师。” 谢朗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在其余同学爆发出惊叹欢呼的时刻,他只能求助于别人。他偏头问凯因, 凯因不耐烦地说, 不知道。八卦情报来源地的伊莉莎立刻转头过来, 尽管后面的人根本没有提到她的名字。 伊莉莎眉飞色舞,还隐隐含着一些粉丝见偶像般怀/春的激动, “易赛亚·伯纳耶!难道你就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吗?那可是易赛亚·伯纳!” 谢朗:我还是未来艾泽亚帝国的唯一公爵呢, 你看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吗? 凯因:我他妈还是国王呢我! 难得的是, 加勒和伊莉莎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于是加勒也转头过来, 二人临时组成粉丝对口相声组,开始一应一和。 伊莉莎:“易赛亚是谁?” 加勒:“是伟大的银刃军团中最年轻的上将!是帝国的希望!” 伊莉莎:“银刃军团是什么?” 加勒:“联合作战中的领军部队!军中之王!” 伊莉莎:“他们驻扎在哪里!” 加勒:“贫穷荒败却神秘的普洛耳!蛮荒之族的诞生地!” 伊莉莎:“他们的目标是!” 加勒:“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 为了维护宇宙的和平!银刃军团!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伊莉莎, 谢朗,凯因三个人, 顿时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斜举双手,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的姿势。三人各自扶额默然。 站在讲台上的易赛亚挑眉, 没生气, 和蔼地笑着说,“这位同学,很有活力嘛?” 加勒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嘿嘿一笑。现在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无措极了。 好在易赛亚脾气实在温和,和他大名在外的杀伐名声有些不相匹配。他竟然保持着笑容,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加勒傻了吧唧愣住在原地,磕磕绊绊才讲出加勒·索非几个字。 “加勒·索非?”易赛亚重复着,“欢迎你来到我的军团实习。” 加勒倒吸一口气,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易赛亚在对他发出邀请,那个银刃军团的一把手易赛亚在向他发出邀请。加勒晕乎乎地坐下,被伊莉莎一顿狠扭伺候,才清醒过来。 银刃的实习要求十分苛刻,就算他去,他又真的可以吗? 三个月以后的事,忽然就在让加勒产生了深刻的思考。 凯因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谢朗,他正仰着头,十分专注地看着上面的男人。 凯因不爽地啧了一声。 上将,上将很了不起吗?等我登基手下多得是上将好伐? 那风骚的老男人挽起袖口,双手撑在讲台上,片刻后拿起电子笔在光板上写下课程的名称。 “未来一段时间,将由我来上你们的机甲战略分析课。” 好好的一个课堂,他一到来,一下变成了粉丝见面会。谢朗虽没有其他人表现的那样热衷,但很明显的是,他的注意力也被这个人完全夺走了。 谢朗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一出现,他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今天这堂课,就先请个同学来陪我下一盘棋吧。”易赛亚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金属,上面布满了按钮。不知道他按下了什么,讲台上凭空投射出一排黑白棋格,一共64个。易赛亚晃了晃手里的操控键,睨视着讲台下,问,“有人想要来试一试吗?” 沉默蔓延开,刚刚尖叫的小孩顿时鸦雀无声。男人的气势和名声太盛,棋局如战场。输了虽是必然,可又有谁喜欢输呢?大家互相看着,一方面觉得让新老师面临无人应答的局面有些尴尬,另一方面又实在不想自己出头做那只被枪打死的鸟。 谢朗是下过国际象棋的人。 黑白双方各16枚棋子,国王与皇后,战车和主教,骑士陪同禁卫军。他以前常常赢。现在面临易赛亚的挑战,谢朗蠢蠢欲动了起来。就在他指尖骚动着,受不住这沉默想要站起身时,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头,向下的力道迫使他继续坐着。 凯因缓缓站了起来,举着手,唇边挂着痞子的笑,“老师,我能试试吗?”他那一声老师叫的一点也不诚恳。易赛亚扫过他放在谢朗肩头的手掌,温和地点头,往后退一步,挪开位置,以方便一会凯因从他面前通过。 同学们又开始起哄,伊莉莎担心地看了眼谢朗,谢朗望着凯因的背景,目不转睛。加勒烦恼极了,两个偶像,他等会到底该向谁加油呢? 加勒询问别人的意见,“伊莎,你觉得谁会赢?”伊莉莎转身问谢朗,“谢,你觉得呢?” 谢朗看着已经对立着站在讲台上的两个人。 一方是正值年少的凯因,一方是成熟稳重的易赛亚。伊莉莎这样问他,估计也是因为说不出口的答案吧。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普通的在校学生能够赢过易赛亚上将呀。这可是他的课堂,第一次课堂。哪个老师会希望在课堂上丢脸呢? 理智告诉他,权衡一切,应该选择易赛亚胜利。 可是他的嘴巴不受控制,信任的情感涌动着。 “我相信凯因。” 站在台上的凯因没心思搭理下面的动向,棋局已经开始。白子先手,于是易赛亚率先在自己面前的荧幕上滑动。投射出的虚拟立体棋子立刻往前挪动。执黑棋的谢朗紧随其后,他面不改色,笃定地走着每一步。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教室因为他们俩战局的不断进行而变得安静,谢朗更是呼吸都不敢用力。 在他的印象,凯因从没有输过。 他好像就是强者与胜利的代名词。 所以这一次,他也不希望他输。 就算对方是帝国的希望,银刃之易赛亚。 讲台的棋局看上去平静无波,两个人各自沉静落子。可谢朗却是感受到两股纠缠着拼搏的精神力。他们依附在这棋局之上,冲撞厮杀,谁也不放过谁。 他们对局着,棋子每每落下,透过窗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就会稍稍改变深浅颜色,甚至挪动位置。 一个多小时以后,沉默如磐石的两个人,终于开口对话了。 棋盘上的棋子零散,黑与白穿插在格子之上。 易赛亚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伸手,穿过投影的,已变成“将军”的白棋。他把玩着那光影,缓缓地对凯因说,“你很厉害。” 凯因只是看着那棋局,“谢谢。” “只是——”易赛亚回到操控盘,一点点操控那刚刚被他把玩的白棋,攻向后身旁的王。易赛亚轻声提醒,“你还是太年轻了。”他说,“在一场棋局中,只保护你的王后,是不够的。” 凯因终于抬头,他面前的棋盘烟消云散。黑王被将,胜负已定。不过他不在乎,他扬了扬眉,哼笑一声,“您的指导很有用,只是对我来说,王后才是最重要的。” 在易赛亚的手中被用来鞠躬尽瘁为国王献身的皇后棋子,却在凯因的手里,被保护地好好的。 易赛亚神色有些阴冷,他压低嗓音,用只有凯因听得见的分贝说,“可这不过是一盘棋。” 凯因不再和他纠缠,后退一步,散漫地鞠躬表示敷衍的尊敬,懒洋洋地往台下走。 棋局又如何? 凯因看着坐在后排,仰着头望着他的谢朗,想。 国王可以死。 棋局可以输。 但他的王后,永远都是他的王后。 走进谢朗的时候,凯因刻意弯着腰,小声对他说,“我输了。” 谢朗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你本来可以赢的。” 他全神贯注地看了整局,他了解国际象棋,他知道只要刚刚那一手,凯因把王后推出去,那么黑棋就可以逆风翻盘。 那一双黑色眼里终于只有他的身影了。 凯因开心地笑了,他说,“我已经拥有最大的胜利了。” “失望吗?”坐下了好一会,易赛亚都讲了一些有的没的的知识点了,凯因忽然没头脑地问。 谢朗正埋头做着笔记呢,他有些享受做笔记的过程。这是凯因最不懂的事,一个连自己的房间都不知道收拾整洁的人,居然过分喜爱本子上出现的整洁笔记。 “什么?” 无聊。他真无聊。凯因撑着下巴摇头,“算了。没什么。” 真矫情,如果真的问,我输了你会失望吗?简直显得他多在乎谢朗的感受一样。 谢朗原来认真记字的电子笔忽然开始图画起乱七八糟的线条。沙沙声响之后,谢朗小声地问,“你是不是?” 话说一半,他也收住了。 凯因好奇,“我是不是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谢朗想这样问。可是这里是教室,还正在上课。问这样的话,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他说了一半打住了。 谢朗咬住笔屁股,点出橡皮擦,把乱涂的黑线给擦掉,也晃着脑袋,否定地嗯嗯两声。 “没什么!” 面对这种话说一半爱给人留遐想空间的谢朗,凯因真想一巴掌打上他的屁股。但他却忘了,是自己先开的这个头。 前排的伊莉莎和加勒在桌下偷偷打闹,斜面的小孩挡着书本狂打瞌睡。鸟雀从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 易赛亚把一切尽收眼底,他面不改色讲着自己的东西,心里却是想着。 大概这就是青春吧。 只是台下的这些小孩,没过多久,也都必须要从象牙塔中离开,踏上征伐的战场了。 想到不久前接到的情报,易赛亚冷了脸色。他看向角落里有些漫游的谢朗。 他是为他而来。 他必须得到他。 第29章 尴尬告白 “谢朗, 你来一下。”一节课结束, 易赛亚站在讲台上, 叫住了正要和凯因一同离开去吃午饭的人。 四人小分队都顿住,加勒表情错愕夸张, 伊莉莎在暗处注意着凯因的反应。至于凯因, 好不容易染上笑意的眼又重新凝结回冰点。 易赛亚的请求来的正和他的心意。 谢朗跟三人告别, 走向讲台。凯因站在他的身后,远远地, 洋洋洒洒地喊了一声, 宿舍等你。 “舍友?”易赛亚拿起自己上课的用具, 领着谢朗往办公室走。 谢朗跟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下, “朋友。” 易赛亚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手中电子设备的棱角边缘。 办公室内, 易赛亚率先落座,他挑眉, 抬手邀请谢朗也坐下。谢朗没有太过拘束,坐在了易赛亚的对面。 他和这个眉眼间暗藏杀机的男人,只隔了一张办公桌。 谢朗知道易赛亚绝对不简单,观棋如观人。他的棋有多狠, 多无情, 他的人,只怕也是半斤八两。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易赛亚抿了口桌面上的咖啡。 谢朗摇头,只是隐隐有一种猜测。 “我看过你的试炼了。”那是高等绝密的资料, 作为银河之刃,帝国希望的易赛亚,当然有资格看这资料。易赛亚不再掩饰他的目的,“你很有潜力。敏锐度,判断力,精神力都十分卓越。更重要的是,你和别人不一样。” 谢朗自嘲地说,“如果我和他们一样的话,你就不会找上我了吧。” 那些被迫着裹挟着他前进的事,也不会发生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朗有些不耐烦。原本早就在商场和政场上见多了尔虞我诈踢皮球的伯爵,在暴躁直接的凯因的影响下,也变得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了。一次校园生活,让他更像个小孩,丢掉了面具。 易赛亚哈哈笑了两声,他手肘枕着桌面,下巴搭在五指交错后形成的平台上,目似饥鹰,充满渴望与侵略地看着谢朗,“我想要你。”易赛亚一字一句地说,“或者说,我的军团想要你。” 谢朗一下明白了他的处境,他是被挑选的那个商品。不过,虽然他是商品,外来之人想要买到他,也需要得到他的首肯。这让他不至于落得最下风,还拥有了一些选择的权力。 “你的军团?”谢朗毫不回避易赛亚的目光。老实说,这种目光他见得太多了,最近总是在凯因的眼底见到。不过凯因的比他更炙热,也隐藏得更深。该死,怎么又想到凯因。 “银刃。”易赛亚得脸上有着无法隐去的骄矜,“联邦唯一一个无国别人类军团。直属联邦合众,不受命于任何一个帝国。在联合作战中,银刃更是驱逐颓物的第一部队。我们拥有着全星际最前沿的军事科技,甚至包括,机甲。” 谢朗终于知道他的骄矜来自哪里了。 “当然,还有很多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东西。”易赛亚说,“不过这些暂时对你而言都是机密。” 事实上,易赛亚讲了这样一堆,没有任何一件事戳中了谢朗的命脉。易赛亚应该清楚,从他刻意流露出和谢朗母亲,帝国之雀相似的精神力的时刻,谢朗这条大鱼,就已经上钩了。他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一个字。于是面对着沉默的,陷入了思考的谢朗,易赛亚最后说,“三个月后,银刃欢迎你。”他语气笃定。后,易赛亚改变了坐姿,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冲着谢朗挥手,“行了,去找你的朋友吧。” 谢朗颔首,“老师再见。” - “想什么呢?”凯因捆着围裙做饭,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满手的面粉,脸上也有些白白的痕迹。 侧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的谢朗瞥了他一眼,幽幽地答,“想易赛亚·伯纳。” 妈的。 凯因瞬间爆粗。那个人怎么老是英魂不散? 意识到身边人的气场一下变得狂躁,谢朗发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他都不明白这种敏锐来自哪里。他想要解释,说,他想他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母亲的精神力残留。可是他又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件能够对人启齿的事。因为他自己也还没弄得清楚明白。 谢朗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在凯因转身往厨房走的时候,扯住了那围裙得边缘。说来也怪,以前都是浅蓝,今天怎么变成粉色?他这样想着,居然就问出口了。 凯因总不能说,这是你和那易赛亚·骚猪不知道在干嘛的时候我和伊莉莎他们去逛超市分神拿错的吧。 骚猪。 凯因忽然觉得这个词实在太般配。 难道男人就不能好好穿自己的军装吗?一定要解开扣子挽两下?还时不时地抽动完好无事的领带?切。 “老子喜欢粉色。”凯因回头,没好气地说,“不行吗?” 哇哦。 谢朗眨了眨眼,“不,当然没什么问题。”他真心诚意地说,“男孩当然也可以喜欢粉色。和你很搭。” 我搭你个大头鬼啊!凯因被气到。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傻。 “凯因。”谢朗喊。 凯因已经转头过去,背对着他,不爽地说,“干嘛。” 谢朗又拽了拽围裙的边缘,把他往自己这边扯了扯,“你过来。” 那种有些温柔的语气,让凯因有些不自在。他火气蔫了一大半,强撑着,“你想干嘛。” 转过身,谢朗那双羊羔似无辜澄澈的黑眸,一下叫他心脏怦怦跳。 谢朗从沙发上站起来,步步紧逼。他们之间不到一寸的距离时,谢朗停了下来。凯因下意识闭眼,他不敢再看那双眼。 难道他们之间的所有纠葛不是从对视开始的吗? 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绮丽幻想在他的脑子翻涌,他就快以为谢朗要踮脚亲他。他不敢再被那双眼蛊惑打扰,害怕自己当场露出原形,变成狼人模样。 等来的不是一个吻,而是指尖柔软的触感,轻轻地落在他的脸颊。 蹭了蹭。 谢朗擦掉他面上白色的粉,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刚刚落指在他脸上的瞬间,目光游离到那唇瓣,不是没有吻下去的冲动。 不过看凯因闭眼,显得抗拒的样子。 谢朗放弃了。 万一是他多想呢?要是凯因不喜欢他,他这一冲动,大幕拉开,戏怎么收场? 算了。 这两个字真是人间最大借口,和最轻而易举的放弃。多少人背着沉重的爱攀登山峰,在要跨越河流的前一刻,因为目睹了河岸对面芦苇荡的萧瑟,犹疑退却了,收回那临门一脚,留下两个字。 算了。 暧昧的气泡被河岸对面的风吹开,谢朗清了清嗓子假咳,碾磨掉指尖的面粉。 “脸上有东西。”他说完,又盘腿缩回了沙发角落,抱住了枕头。手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演出全神贯注看荧幕的样子。 凯因有点失落,又松了口气。他还没准备好。他实在是瞒了谢朗太多。谢朗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可他对谢朗来说不是。 他转身回厨房继续和发酵面团作战。 谢朗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抿紧了下唇。 - 晚上。 谢朗很久没有上游戏了。 他之前不上是为了躲避那个GodCC,后来不上,实在是忘记了。他拿起面前的白色游戏操控器,是凯因拿来给他的。说是学校送的。可是他怎么这么多天没听一个人提起过这事呢? 戴上全息头盔,谢朗启动了游戏。 GodCC没在线。 谢朗又颓又躁,索性开了双人匹配。精神力解封后的他,在游戏里基本上是无敌状态了。能够率先预判对方的攻击,提前终止战斗。几场下来,对方输得屁滚尿流,谢朗却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直到系统提醒他,您的好友GodCC已上线。 宇宙超强:hi。 GodCC:嗯。 GodCC:你很久没上线了。 宇宙超强:是。 GodCC:是因为我之前的告白吗? 头盔下,谢朗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把话讲清楚。 宇宙超强: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 对面。 凯因看着游戏里蹦出来的那句话,直接傻在床上。他大脑中清晰的线条一下变成毛线球,揉成一团,乱七八糟。 喜欢的人。 喜喜喜喜欢的人。 他喜欢人,不喜欢狼。 不对,正常人应该都喜欢人,不喜欢狼吧。 可是我是狼啊! 所以他不喜欢我。 等等等,他并不知道我是狼。 所以,我也是有可能的吧! 概率概率概率。操,谁他妈算得出来啊? 为什么那个易赛亚一出现,谢朗就开始,有喜欢的人了呢?跟伊莉莎聊天也是。他肯定不会喜欢伊莉莎,那他喜欢谁?易赛亚?加勒?还是,他?总不能还有别的野男人吧。 操,国王我暴躁啊啊啊! - 等了半天没有回答的谢朗,绝不知道对面的小狼脑袋已经炸开。 他快刀斩乱麻,在聊天窗口输入。 宇宙超强:我们只是网上认识。你的喜欢可能只是一时发热。这个游戏我暂时不会上了。很感谢你几个月来的陪伴。再见。 谢朗分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对GodCC动心过。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发完这句话,下线的后一秒,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GodCC:可是,我们现实里也认识啊。 【系统提示:对不起,你所私聊的对象已下线。】 凯因苦笑,自作自受。像是练习,又像是有了网络的遮挡,他大胆了起来。 GodCC:谢·奥休斯,我喜欢你。 【系统提示:对不起,你所私聊的对象已下线。】 谢朗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爆响,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墙上。 他愣愣地看了看关灯后黑黢黢的天花板,缓缓地,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耳朵。 暴躁鬼,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眼为情苗,心为欲种。非原创,出自李碧华的《青蛇》与《霸王别姬》。 最近半夜在修文,改一点错字和描写,没什么重要的。大家不要理会就是了。(我此生能拥有一百个评论吗?) 第30章 点水初吻 “早。”石砾感十足的声音, 哑到像重感冒。这把还困倦的谢朗吓醒了, 他努力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青黑。 凯因·希德,好像昨夜睡得不太好。 谢朗打了个哈欠, 也说早安。 两个人一番收拾, 去食堂吃了早饭后就往教室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孽, 他们总是碰上伊莉莎和加勒。两个人看着齐齐走来的两只熊猫,交换眼神, 互相看到彼此眼底的错愕。 加勒没那么敏感, 伊莉莎已然开始浮想联翩。 二人世界, 一起没睡好觉。 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搞得旁边的加勒缩了缩脖子,被冷飕飕的阴气弄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 不是没睡好觉, 是这两人一起去睡了觉。 头一回这么困的凯因根本没在意伊莉莎和加勒,模糊地打了个招呼就晃着身子往教室走, 加勒跟在他的身后。 伊莉莎凑到谢朗身边,调侃,“成了?” 谢朗被困意弄得生锈的脑子慢慢转了转,才回了伊莉莎一个无语的眼神。 想什么呢, 这群人。 伊莉莎摸了摸鼻尖, 望着谢朗离开的背景。 呃,她怎么感觉刚刚谢朗那眼神,是在鄙视她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皇上不急太监急。作为旁观者, 伊莉莎当真是头疼。 她小跑两下追上去,小声地和谢朗讲悄悄话,“问清楚了吗?” 谢朗有些失落地摇头。 别说答案了,他连问都还没敢问。 “不是吧?!”伊莉莎的声音的分贝简直就是山路十八弯,高高低低。注意到自己太惹人注目,伊莉莎温和地朝着四周赔笑说对不起,又冲谢朗讲,“你什么都没问?” “我不确定。”谢朗低声说。 不确定问出来,会不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过。”谢朗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你之前的问题,我找到了答案。” “什么?”伊莉莎没听明白。 谢朗推开教室门,凯因已经弓着身子趴在桌上,银发被弄得乱糟糟。他轻轻拉开椅子,冲着跟着进门的伊莉莎扬唇一笑,没再说话。 伊莉莎坐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喜欢他?” 那天谢朗没有回答。 但今天,她好像知道了答案。 伊莉莎看着撑着下巴,懒散地注视着埋头睡觉的凯因的谢朗。她又转过头,瞥了眼自己身边一大早玩格斗电动的加勒。 啊,好不爽。 “死宅中二白痴。”伊莉莎骂。 莫名其妙被骂的加勒一头雾水,“男人婆你发疯啊?” “我骂你白痴!”伊莉莎再接再厉。 加勒脾气也来了,“你讲不讲道理!” “我就不讲,怎么了!” “你!” “我!” 看着伊莉莎马上就要挥落的拳头,加勒认了怂,挤出几个字眼,“算,算你狠!” 谢朗看着吵闹的俩人,挑眉,目光在伊莉莎脸上灿烂的笑容停留。 伊莉莎呀伊莉莎。 那你的答案,找到了吗? - 不知道课程安排是有什么毛病。 昨天才上了那个人的课,今天一睁开眼,居然还是他的课。 凯因烦都烦死了。 特别是今天这个人换了身西装,又引得班上的好些小孩尖叫了好几次。 最要命的是,这个人一出现,谢朗的大部分注意力,好像就被他夺走了。 中午吃饭,四个人在食堂,居然又遇上了易赛亚。 风骚男从他们身边走过,装模做样地招手示意。 本来专心吃饭的谢朗,自从他出现后,又失神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凯因抓起面前的一盘小黄瓜,凑到嘴边,咔嚓一声,咬断后狠嚼。那动静之大,搞得伊莉莎和加勒都摸不着头脑。 翠绿的黄瓜被他三两下咬完,凯因又伸手抓,没看清是什么,就往嘴里放。 辛辣在味蕾间炸裂。 舌头一下变得麻木又灼热。 喉咙也难受,火烧一样。 凯因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的是青椒。他恶狠狠地去看加勒,辣椒爱好者加勒欲哭无泪,解释,“大,大人。是你自己拿的qaq” 虽然黄瓜和辣椒是摆的很近! 怕辣到死的凯因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不断地张嘴吐着舌头。谢朗赶忙把自己面前的凉水推到他面前,见他喝完,就想着再接一杯过来。 他刚要端着杯子起身,凯因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被辣到脸红无比,有些失态,眼角还掉泪的凯因,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朗。 谢朗的心一下就软得一塌糊涂。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还有这样小孩子的一面。 “谢朗。”他叫他的名字,叫的标准又深情,还藏着依赖,“不要走。” 谢朗哭笑不得,一个辣椒,就让这个人彻底变了个性子吗? “我就是去接水。” 食堂里的好些人都看着这场闹剧。谢朗的脸皮薄起来,想要上手掰开凯因抓着他的手指,可惜力气不够,对方抓得太紧。 “凯因!”谢朗有点生气。 被略微呵斥的凯因暗了暗神色,面上却还是那副误吃辣椒的小可怜模样。 他脸更红了。 凯因仰头看着谢朗,拽着他的手腕,“我喜欢你。”他说,眼底的真诚可见。“你看我,只看我,好不好。” 不要再去看那个叫易赛亚的男人了,不要再去想他的名字了。他凯因·希德真的受不了。 至于加勒说的什么狗屁爱情规则。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败就败吧。 如果这一场爱情真的如战争般存在输赢,那他愿意当场投降,永生一败涂地。 他想要他知道他的心意,更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这些天谢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又不是白痴,怎么会没感觉呢? 那些敏感的气氛,总不能是错觉。 谢朗先是愣住,手里的杯子都没拿稳,哐当掉在地上。幸好不是玻璃,没碎。声音空旷,在嘈杂的食堂也显得很特别。 他和凯因还在对视,目光胶着。伊莉莎屏住呼吸等待。 加勒却是彻底傻了。 他愚钝的大脑,在此刻所有真相都被揭晓时,一下串通起了这些天的所有事。 “我靠!凯因大人!”加勒一声怒吼,“原来我他妈这些天挨打是因为这个!!” 伊莉莎额角青筋突起,“闭嘴!你他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好好的气氛,一下被搞得七零八碎。 凯因被这么一弄,攥住谢朗手腕的力道松了好些。谢朗趁机金蝉脱壳,弯腰捡起杯子。 “我去换一个。”他说完转身就走。已经习惯成为视线焦点的他,现在心里又生出好多不自在了。 不能笑,不能笑。 可等走到食堂的一角,面对着备用餐具柜的时候,谢朗拉开玻璃门,分明看到上面投射的黑发黑眼的男孩,笑得开心。 谢朗一走,加勒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什么搞砸了。他求救地看向伊莉莎,伊莉莎根本不想搭理他。 她注意到加勒追随过去的眼光,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问,“凯因,我记得你不怕辣吧。” 凯因提不起劲,懒洋洋地说,“谁知道呢。” 有些话,为什么只有借助某些特殊的契机,才有将出口的勇气呢?他难道不勇敢吗?单枪匹马闯上王位,面对巨兽毫无退怯的他,难道不勇敢吗? 凯因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对上喜欢,他简直一下变成了怂逼。 谢朗端着水回来,递给凯因,后者说了声谢谢。 没有人再提刚刚的事,大家都沉默。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快吃完回宿舍午休的时候,谢朗忽然减慢了脚步,拉住伊莉莎,悄悄问,“学校送你们DreamMaker全息游戏头盔了吗?” 伊莉莎一脸你想钱想疯了吧的表情,“拜托,谢。那头盔普通的都要五十万,更别提质量最好的铂金版。学校又不是做慈善,你醒醒。” “啊?” “说什么呢?”走在他们前面的凯因停住脚步,转身催他们。 谢朗看着那双蓝色的眼,发现,原来好多事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被谢朗看得有些发毛的凯因,忍不住移开目光,“我先走了。” 他简直想逃跑。 还有谁的告白现场比他还惨? 他一下加快脚步。 谢朗朝着伊莉莎和加勒告别,指了指凯因,“拜拜。”他小跑着跟上去。远远看,两个人的步调还有几分和谐。 一路没话说,进了宿舍,门刚刚关上,凯因鞋都不脱就往自己房间跑。 谢朗哑然失笑。 这还是他头回见这人这么狼狈。 他慢悠悠换好鞋,啪嗒啪嗒,走向凯因的房间门,敲了敲。 第一下,没人应答。 谢朗很有耐心。 第二下,凯因问,干嘛。 谢朗逗他,“关于今天中午的事。” 好丢人。凯因抓起枕头抵在墙上,把脸埋进去啊啊嚎了一声。他深呼吸,走到门前,想要拧开锁,又顿住。凯因转身照了照镜子,怎么看怎么不爽。他干脆眼疾手快拉开自己的衣柜,给自己换了一套,西服。 听到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动静,谢朗暗暗挑眉,候在门边,有恃无恐。 门终于开了。 谢朗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凯因,楞了。 凯因握拳虚咳两声,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现在他又觉得这样做有点傻逼。“咳,刚刚那/套/弄脏了。” 他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 谢朗这下全明白了。 他笑出声,凯因的耳朵一下红起。 他假模假样做出凶巴巴的姿态,“笑什么笑。” 那个笑字的尾音还没结束,脖子一紧。原来是谢朗拽住了他的领带,往下一扯,迫使他低头。然后,谢朗轻轻抬起下颚,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凯因的紧抿的薄唇。 凯因错愕。 面前的谢朗一手勾着他的领带,一手插兜。眼角上吊,好像他小时候山里见过的狐狸。下颚微微抬起的傲慢样子,让他“爱不释手”。 就连那一声轻轻的,带着逗弄的笑你,也让他的心,一下一下,扑通跳不停。 糟糕。 凯因觉得,自己,好像,要变狼了。 第31章 暗夜情动 已经经历过三次这种不可控的局面, 如今的凯因对这件事变得轻车熟路起来。他的心脏被膨化发酵, 鼓鼓的, 胀胀的。得到一个吻以后,大脑和身体都开始疯狂渴求下一个吻。下一个更深入, 更缠绵的吻。 只是他不能。 正儿八经穿在身上, 衬他斯文的西装一下变得不合身。 凯因自然地解开衬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 露出脖颈与锁骨。他没忘记自己还需要得到一个答案。尽管他的脑子无比清楚,谢朗刚刚出其不意的那个吻, 就已经算是答案。但他的心, 不安之心, 还想要一个, 更直白,更确切的回答。 凯因一下找回主场, 不再如同一个初入情场毛手毛脚的小男孩。 他彰显出本能的掌控欲, 左手往谢朗腰际一勾,拉近两人距离。他用鼻尖蹭了蹭谢朗的鼻尖, 眨眼,蓝色的深情海洋泛滥翻涌。 他说,“我和他,谁穿西装好看?” 这么幼稚的问题, 居然被他如此面不改色地讲出。这个问题对他而言, 几乎是最迫切的。 谢朗乐开花。谁又不喜欢有点小脾气的情人呢? 他以前怎么没察觉出凯因这么,可爱。弱智的比较里全都是对他的在意。谢朗心里甜蜜。 “你好幼稚。”他退,偏头闪躲。 凯因追击, 右手轻轻捏着他的下颚,让他动无可动。碾磨之间,威胁似的逼迫他回答,“我不好看吗?” 他埋首,没用力,牙齿啃咬着谢朗的脸蛋。 “你是狗啊?”谢朗哭笑不得。 凯因想起在试炼区时,谢朗把狼崽认成狗的事,眉峰一挑,又问,“是狗你还喜欢吗?” 神经。 “你多大?”两个人都卿卿我我一阵了,谢朗才想到问这个问题。 骚得正嗨的凯因被这一问,愣住了。好像在他的记忆里,当初订婚时送来的资料中,显示的是,这个人比他大上一岁。 “问你话呢。”谢朗不耐烦催他。 凯因断定这家伙要是知道自己比他小,肯定会更得意地骑到他头上。他再没想那么多,张口就是胡说,“二十一。” 这回轮到谢朗愣了。 凯因臭不要脸地凑过去,调笑,“怎么,比我小?”他狡黠地眨眼,“来,叫声哥哥,我听听。” 他以为按照谢朗的性子是绝不会开口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哪知道今天谢朗好像心情也不错,懒得和他计较。面前的男人眉眼澄澈,一头黑发乖贴顺服,开口的声音更是清甜,于是空气里又是牛奶的香味。 “哥哥。”谢朗乖乖地喊,意识到男人因为这称呼稍稍变了脸色,他不怕死地刻意再次调皮起来。他绕了绕手上有些松的领带,在腕上缠紧,往下一拽,搞得凯因的左手下意识把他往怀里一拉。谢朗抬头,戏谑地再喊,“凯因哥哥。” 他只是玩闹,又或许暗中是明白这样的调情会有什么后果。总之,看到凯因一下脸色大变,埋头在他脖梗不肯抬头的样子,谢朗心情舒畅,大笑不止。 可惜爽朗愉快的笑声没持续多久。 那埋首在他脖颈间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把搂着他腰的手往下了几分。 平原之下,终见沟壑与起伏山峦。把住那劲道翘弹往上一提,利刃就此出鞘,硬生生,还有些热。 谢朗是个男人,他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说话,大气都不喘一下。 脑袋里开始发烫,理智被蒸发。 凯因闷声闷气地声音响起。他摇尾乞怜,可怜兮兮,“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利刃烙得谢朗神经灼热。 男人到底是爱欲纠缠的动物。 “好不好?”凯因又恳求,没有再乱动。他虽然有点不受控,对谢朗的尊重始终占据在第一位。就算他疯狂起来,也要得到对方的同意。 天花乱坠之间,谢朗听到自己沙哑的回答。 他说,好。 藏在他肩头的凯因,露出狩猎后得逞的笑容,他伸舌,粘腻地舔过面前的脖颈。 后来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谢朗已经没有确切的,真实的记忆了。 那一条本来是他掌控凯因的领带,被用来遮挡住了他眼前的光明。 他坠入黑暗。在凯因的手下,顺滑的黑丝绸也变成挣脱不了的绳索,牢牢地盖在谢朗的眼前。 凯因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谢朗坠入黑暗的下一秒,他的身上就蹿出了耳朵和尾巴。 是他有罪,他还不敢坦白。 他怕说出口,今天的一切都会泡沫般消失。谎言的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一颗心稀巴烂。疼得发慌,怕得要命。他们现在的情感一点也不稳定,彼此对彼此都只是新鲜试探。好不容易才被轻轻一吻,他不敢。至少现在不敢。 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只要看不见,谎言也能成真。 至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 凯因自暴自弃。 不过被遮挡了双眼的谢朗,躺在洁白一片中,也有几分禁欲的美感。 欲望又勃勃喷发。 为了不让谢朗乱动碰到他的耳朵和尾巴,凯因倾身而上,右手与谢朗的右手十指交缠。他把他摁住,桎梏在一片白色里。 制服凌乱但是完好无损。 唯一的破口,大概是两人的武器相抵的地方。 凯因的手领导着谢朗的手。 孤舟飘在大海上,风吹过,浪翻涌,船跟着起起伏伏。 “喜欢吗?” 谢朗又闻到了牛奶的味道,很近又很远。他双唇微张,眼角的红被黑色遮盖。什么话也说不出,别人动手和自己动手,的确是两种体验。 凯因轻轻舔过他的耳垂,失去了视觉,那种濡湿粘稠的情/欲便显得分外张扬。谢朗浑身一颤。 凯因执拗地问,“喜欢吗?” 眼前是黑,可谢朗的脑子里是五彩斑斓。 色彩打着旋儿,他人漂浮着。 理智七零八碎,落了一地,找不到。 “喜……欢……”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口。 花快开了。那是双生花,从根部开始纠缠,彼此较劲,夺取营养,却又同生共死。这花不需要外人欣赏。 凯因想从花里得到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他现在的心脏空落落的,需要三个字才可以填满落实。 他从没这样卑微过。可是是他的隐瞒,让他把自己至于了现今焦灼,进退两难的状态。 他想等一个时机,再告诉谢朗一切。 现在,他想要一个答案。 “谢朗。”他停了下来,认真的声音藏住了脆弱,“喜欢我吗?” 谢朗汗涔涔,呼吸频率混乱。 “白痴。”他骂,“不喜欢你我在这干嘛?你脑子有病吧?” 凯因被骂还不生气,笑得像个小孩。他贴上去,蹭了蹭谢朗的脸颊。 “我喜欢你。”他的手再次动起来,跟谢朗十指相扣的右手死缠在一起,“好喜欢你啊。老婆。” 那一声老婆很轻,又卡在爆发的时当。谢朗头脑一片空白,无数星星从火山喷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野兽被释放,凯因恢复了人身,他取下黑绸领带,指腹揉了揉谢朗眼睛周围。谢朗像是脱了力,呆呆地。凯因凑过去亲了亲他红红的眼角。谢朗抬起右手,揉了揉凯因的一头银毛。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活脱脱享受完服务后的女王姿态,骄矜得很。 “你在怕什么?”谢朗的直觉很敏锐,懒洋洋地说。 舔舐着他身上的汗珠的凯因动作一顿,没吭声。 “说话。”谢朗下命令。 凯因撑起身子,和谢朗对视。蓝色显得有些忧郁。他现在就想把隐瞒的一切告诉谢朗,可是现在的温存太珍贵,话都走到喉咙,又被他咽了下去。 “想去哪实习?”凯因忽然岔开话题。 谢朗没有任何迟疑,“银刃。” 凯因哼了一声。 谢朗笑着说,“那里可能有我想要的答案。”他想到了什么,有些怅惘,“凯因,如果我说,我瞒了你很多事……” 凯因怎么会不知道谢朗说的是哪些事。 可他又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反倒是他,凯因·希德,把谢朗蒙在鼓里。看着谢朗这样纠结,他的心更酸了。 “我们都一样。”他认真地说,伸手把谢朗微蹙的眉抚平,又把玩着他的手指。 他也在对他隐瞒。 谢朗猜,“其实那个全系游戏模拟器是你买的而不是学校发配的?” 凯因悲痛万分,“不止。” 谢朗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那眼神就是,行啊,你继续说。 凯因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就是GodCC……” 我操。 谢朗错愕。 才说出一个秘密的凯因已经松了一口气。慢慢来吧。他想。 他向谢朗赔礼道歉,“谢朗,你想怎么惩罚我就怎么惩罚我。只是不要生气,可以不可以?” 谢朗联想了这些天的一切,“所以你一开始问我的ID,就知道我是宇宙超强了?” 凯因认命点头,垂着脑袋。 谁能想到他也有现在的处境! “告白的时候也知道是我?”谢朗问。 凯因的头埋得更低了。 “不对啊。”谢朗记忆太好,什么细节都从脑子里翻出来,“我记得你跟我说,不要在意有些人的告白,他们只是一时兴起。嗯?一时兴起?” 那一声上扬的威胁的嗯,直把凯因弄得心脏都快吓没了。 他强装镇定,用深情的蓝眸望着谢朗眼中的黑夜,“对你,绝不是一时兴起。” 要是给他一个时光机,凯因绝对飞回去立刻给做了傻事的自己啪啪啪两耳光。叫你一天到晚瞎无聊,自食其果了吧?自取其辱了吧?自打自脸了吧? 妈的。 谁会想到他真的会栽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呢? 可是他怎么就,栽得这么不亦乐乎。 谢朗听了半天,忽然直接地带着真诚地问他,“你以前没少谈恋爱吧?” 明明那话语里只有疑惑,没有其他兴师问罪等别的情绪,可凯因就是忽地背后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嘘。 冲鸭,训狗大法,向女王进发! 谢谢恶徒的灌溉,咕咕。今天是入V的第一天,希望大家支持正版! 第32章 刀剑相向 一大早, 伊莉莎就觉得凯因有点不对劲。 往常她和加勒只会和凯因他们偶遇, 今天早上倒好, 刚刚出宿舍楼,就在楼下的岔道口碰见了他俩。隔着老远伊莉莎也能看见凯因压在谢朗肩头那半边身子, 黏糊得紧。伊莉莎还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毕竟昨天食堂那一出尴尬至极的告白还历历在目。 除了凯因, 有谁的告白会在嘈杂混乱的食堂里完成呢? 只要一想到,如果他俩在一起了, 谢朗回忆起今天, 估计脑子里只有酸菜包子的味道。 善解人意的, 大方得体的伊莉莎想要保全凯因的最后一分颜面, 可对方就是不领情。这大老远的,凯因还是头一回伸长胳膊朝着她和加勒打招呼。要知道以前这种事都是加勒来完成的。 加勒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当然不是什么歧视同性恋的人。只是以前太过于理所当然地把凯因口中喜欢的, 思念的人当成是胸大腿长的靓妞。还不止一次在脑子里想过,被凯因喜欢的女孩该是什么绝世大美人。现在, 靓妞变成了谢朗,加勒头皮就直发麻。 他简直想叫伊莉莎把他揍醒。 加勒强颜欢笑,“早上好。” 谢朗扒拉了下凯因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想把这家伙甩开。哪知道一碰, 凯因更是贴他得紧。整个人仰仗着二人之间的体型差异, 直接把他搂进怀里。没辙,谢朗只好认命,就这姿势朝着伊莉莎和加勒打招呼。 伊莉莎以为, 一番寒暄的问好结束后,他们两拨人马就可以朝着食堂或者教室前进了。可眼下,凯因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于是她和加勒也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朗累了。 经过昨天换西装一事,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猜出凯因此刻想要做的事。他轻叹口气,无奈地笑着,有些甜蜜的纵容,替凯因把那欲言又止地话说出,“没什么想问的吗?” 啊? 伊莉莎和加勒对视一眼。 伊莉莎的目光还在谢朗和凯因两个人肌肤相接触的地方打量,加勒猛地一击掌,高举双手,大喊,“我有!” 凯因头回带着明显的赞赏的眼光看着他。伴随着凯因点头的动作,加勒吼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吃早餐!!” 白痴! 伊莉莎一锤打上凯因的脑袋,让他的脖子立刻短了一截。 她带着不确定问,“你们,在一起了?” 谢朗挑挑眉,保持着温和又骄矜的笑容。凯因的手又不老实,搭在谢朗肩膀上的那只揉弄了下谢朗有些圆润的耳垂。他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得意和满足。谢朗觉得痒,反手拍开凯因的手。那力道之大,啪嗒一声,搞得加勒登时睁圆眼睛。就在他以为凯因要发火的时候,凯因出乎他意料的抓起了谢朗的手,吹了吹,然后死不要脸地拽着人的手不放了。 是清晨,人不多,可因为他们这一举动而投来目光的人不在少数。 你很难去说明这些目光中有没有恶意,但被探究,窥视的感觉实在算不上舒服二字。 凯因察觉到谢朗的情绪,出于为他考虑的心态,犹疑着要不要松开手。可那手掌的力道刚刚卸下一点,谢朗就毫不迟疑地重新将他握住。 他们十指相扣,不分彼此。 凯因那点小心思一下得到满足和释放,想当然的,眉眼之间就出现了藏不住的笑意。 蛤??? 看着凯因旁若无人,写满“老子就是骚”两个字的脸,加勒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凑在伊莉莎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想和她讲悄悄话。 “谈恋爱的人都这么……恐怖的吗?”加勒浑身发抖。他以为能够从伊莉莎那里得到赞同的答案,可半天过去了,除了伊莉莎的走路声,再无其他。 他好奇地扭头,见着伊莉莎托腮望着谢朗和凯因背影。再一看,他被伊莉莎脸上露出的那说不出的诡异表情给活生生吓退了一步。 那是一种介于理智和癫狂,幸福与淫/荡之间的表情。说是笑,可嘴角奇异的弧度把笑容显得古怪失智。 加勒完全看不懂伊莉莎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在伊莉莎的个人终端上发现她在用小号不断更新一篇叫“818我们学校的霸道校草和乖巧插班生”的星论坛贴。加勒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天所见的恐怖笑容,叫做只要你们对看一眼CP就觉得你们做过。那心头发毛的感觉,来自于他害怕被写入这种贴的本能。 —— 下午上课,谢朗和凯因被奥菲莉亚分到了不同的队伍。班上人数正好分成四个小队,每个小队占据东南西北各一方。谢朗和伊莉莎以及一男一女在南,凯因与加勒还有两个男孩组成全男团,守在东方。 这是谢朗第一次上这个课,说是课,其实更像是游戏操控。 —— 谢朗跟本组除开伊莉莎之外的人不熟,却也知道他们的名字。 “乔,黛比。”伊莉莎跟他们更熟,“我们需要一个掌控主舵的人。这个人需要为我们制定计划和方案,来策划我们的行动。” 乔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他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在班上也很少说话。因此现在也只是错开伊莉莎的目光,低头看着操作台上的按钮,没吭声。他的目标是成为战场上的救援兵。在人们使用机甲与颓物作战的时期,同样也需要有人学会使用机甲加速救援速度。 “黛比,你呢?”伊莉莎自己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或者,谢,你想试一试?” 谢朗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可是一抬头对上右上方的小隔间里,凯因看过来的目光,斗志顿时被燃起。 谁能想到呢? 一对刚刚在一起的恋人,不到24小时,就要兵戈相向了。 黛比简直是跃跃欲试。她自认自己在指挥方面还算是有些经验。她是个好强的女孩子。 黛比的目光和谢朗的在空中对撞。 “你也想当指挥?”黛比直截了当。 谢朗了然地点头,“怎么决定?” 黛比娇笑了下,“我记得你一向很绅士。这时候为什么不试着再使用一次ladyfirst守则呢?” “我只是认为,现在的情况,公平和你竞争,才是对你真正的尊重。”谢朗看着黛比,“你认为呢?”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除了你的脸,还有哪里值得凯因·希德喜欢了。”黛比哈哈大笑,“他有告诉你吗?刚进校的时候,很多女孩都曾试图向他告白。” “包括你?”谢朗面不改色,余光无视了凯因朝着他挥手的动作。 “谢,你会吃醋吗?”黛比忽然好奇地问,“这么多人在注视着你的恋人。嘿,伊莉莎,别那样看我。他们黏黏糊糊一早上了。难道我就不能看出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吗?全校都知道凯因·希德在食堂向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告白了。我能知道这件事,就像你知道一样。”她冲着伊莉莎耸肩。 谢朗简直称得上一句刀枪不入,他笑容温和,姿态优雅,“他人的注视只能证明他的魅力。至于他的目光投向哪里,答案你应该已经清楚。更何况,亲爱的黛比女士。我们可以从无聊的八卦中跳出来聊聊指挥的事了吗?” —— 诺大的教室里,四个角落中放置了透明隔音的隔间。隔间之中是四个座位,座位之上有着操作台和屏幕。奥菲莉亚就抱着一叠文件站在最中间,从天花板上虚拉下一块光屏,上面正是恒星战纪的字样。 可谢朗知道,这个恒星战纪,并不是他们私下玩的那种。现在他即将接触到的版本,是专门用于教学和军事演练的版本。因为他们能够使用的,不过是最基本的战舰与子武器。 每个隔间相当于一架母战舰,四人各自拥有一块操作台。根据各自的协议,来确定是彼此操纵的内容。 奥菲莉亚晃了晃卷发,黝黑的皮肤把她的眼衬得更亮。她威严中带笑,“玩游戏不难吧?计时一小时。歼灭敌方得分,全员被歼,小队淘汰。攻破敌方基地,敌方小队淘汰。攻破方得对方所有成绩。本次考核成绩列入期末结算。”语毕,奥菲莉亚指尖轻点光屏,空白的荧幕得一角跳出时间的标志。 那上面正显示着0:59:59。 最后的两位数,随着每一秒的时间,缓缓跳动着。 “准备好了吗?”谢朗问。 伊莉莎,黛比,乔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皆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做?”伊莉莎问。 四个人都戴着全息操控器,头顶是灰暗的星空,脚下是衰颓的废墟。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白色的军舰操控舱中。 谢朗抬头点开地图,两指把地图放大。上面的天气分布情况显示,凯因所在的东方属于盆地范围,雾气极大。 巧了。 谢朗那种在恒星战纪中运筹帷幄的自信又出现了。他甚至比以前更有底气得多。他的指尖敲了敲指挥台,缓声说,“黛比,联系西北双方。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合作一次。” “谢,你想联合他们对付凯因吗?”黛比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团结力量先杀强者。 凯因的队伍是最强,这是毫无疑问的。 谢朗似笑非笑,注视着地图上雾蒙蒙的一片,“这叫请君入瓮。” 乔听了这话,有些不明白。黛比更是直接开口,“请凯因他们过来?” 谢朗摇头,“不,我们进去。” 他能在短短时间内在恒星战纪里成为引得莱特军事学院都侧目的天才,自有他的理由。 伊莉莎看着目露精明的谢朗,不知为何,想到了今天早上凯因的傻样,忽然有种想为他点蜡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内容只有下章一点点,最终目的是秀恩爱(? 第33章 XL5201314 谢朗的战术很简单, 简单到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完, 或者一个词。 引蛇出洞! 凯因很强, 这点是毋庸置疑。这是在场小队的所有人都赞同的一件事。跟他一队就与胜利女神尼姬成了绑定关系。只要他在,胜利的天平就倾向那方。可如果跟他是对手呢? 谁又不想去联合所有人的能力先把最有威胁力的家伙除掉呢?蚂蚁也能咬死大象。 谢朗不过是牵线人, 稍微提一嘴, 有心人便直接上了这贼船。 一开始说好的打算是, 西北双方共同作战前去吸引凯因队伍的火力。谢朗他们,则负责潜入敌后, 寻找基地, 进行破解销毁。 “怎么样, 他们答应了吗?”谢朗的目光没有从地图上移开, 他必须综合地理情况与天气情况展开作战。 黛比娇俏地做了个半吊子的敬礼姿势,得意洋洋, “我黛比出马, 还能有办不到的事?” 伊莉莎朝着她竖大拇指,四人一行皆笑出声。 “通知西部北部, 分别从佩妮斯女神峰,贾格娜君王顶翻过去。”谢朗放大面前的地图,那东部的最低洼之地,被这两座峭壁所遮挡。整个低洼之地, 只有一条天堑堆砌出的狭道入口。 易守难攻, 是东部最大的问题。 黛比皱眉,“谢,不是我们负责深入敌后吗?如果他们从这里翻去。”黛比指了指围绕着盆地的两座山峰, “那我们只能走这了。”她指尖一点,那位置正是狭道。 “正面对抗?”黛比不敢置信。 “有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谢朗一锤定音,“伊莉莎,改变原定航线。” 伊莉莎立刻答,“是!” “黛比,做好驾驶分体机的准备。” “什么?”黛比错愕,“谢,难道你打算使用散点作战?” “不是散点。”谢朗极有耐心,“只是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黛比想不明白,“谢,为什么是我?” 谢朗只是转身,朝着黛比,用出了自己以前最爱的那一套笑,“相信我,好吗?更何况,黛比。”谢朗有些无奈,“我是指挥,可以请你遵从我的命令吗?” 黛比的脸一下红了。 十万个为什么的他,再也没开口。 航舰起飞的声音嗡嗡,周围的岩壁抖动,随着石门的打开,此舰一下冲了出去。只剩下屁股后的白烟。 伊莉莎正打算开启隐身模式,却被谢朗阻止。 “难道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吗?” 谢朗笑得灿烂,“当然。就是专门给他看的。” 至于他口中的他,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 凯因。 —— “凯因,检测到前方有战舰朝我们飞来。”那男孩长得有点矮,仰着脖子看地图的时候稍显有些费力。 凯因扫了一眼,“南方?” 男孩忙不迭点头,“是的。的确是南方小队。” 加勒打趣,“大人,南方,那可是谢朗所在的小队啊。” 凯因似笑非笑地回看加勒,“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加勒揉了把自己的后脑勺,傻笑,“嘿嘿。” 凯因挑眉,环臂于胸前,“觉得我会放水?” 加勒并指发誓,“这话我可没说啊,大人。这游戏就是公平公正,不是吗?” “当然。”凯因把玩着手里的圆形金属操控器,“约翰,强尼德。”他轻喊,“准备出动分体机。” 原来那个矮个子的男孩叫约翰。强尼德是另外一个男孩,他们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等待着凯因的命令。 “注意从这端女神峰与这边君王顶下来的飞舰。”凯因比划着示意,“把他们都引到这里去。”他最后点在地图上最低洼的地方。 加勒似懂非懂,“那我们呢?”他问。 凯因看着雷达扫射范围内越靠越近的红点,说,“当然是做好欢迎客人的准备。” “啊?” “来者是客。”凯因脚下一踩,椅子就慢悠悠转动起来,“不好好招待,等会结束了,受招待的就是我了。” 加勒:求求你不要秀恩爱了好不好,骚鸡。 —— 西北双方的行径很顺利。凯因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极其消耗能量的办法通过天然的地理屏障。就在他们越过山巅,盘旋而下的那一刻,极小的个人分体机从他们的眼前一晃而过。 被发现了! 那两架分体机运动灵活,躲避着他们发射的枪弹。既然这里有人把守,那说明这里也正是基地所在! 怀着这样的想法,西北双方更是暗自和他们较上劲。 不知不觉间,已然被带入了地势较低的地方。等他们回过神来,两家军舰已经处于盆地中心。 分体机按照凯因的吩咐消失了。 西北双方开始派出自己的分体机进行探查任务,一旦发现基地,则立刻要抢先于他人之手进行破译。 早跟踪着他们的行径,躲藏起来的黛比给谢朗发了通讯信息。 黛比:“他们已经到达盆地。我们要联合西北作战吗?这里可能就是东部基地所在地。” 谢朗指挥着伊莉莎操控主舰和凯因他们迎面对上。 “不。”谢朗看着面前凯因所操控着的主舰往后挪移,为他们让开的那条道,满意地笑了,“你继续隐藏,不管一会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谢?” 谢朗沉声,“听我的。”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架主舰,在凯因他们作出让步动作之后,立刻变得融洽。只是谁也不愿意走在对方后方。从后往前可是最佳射击位置。他们保持着雷同的速度,并排前行。 叮叮叮。 伊莉莎看了眼,告诉谢朗,“是凯因他们的通话申请。” 谢朗点开个人通讯器,不知道播放了什么后,才让伊莉莎接听。 隔着电流,双方的声音都有点失真。 “怎么,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凯因站在主控操作台前,双手撑着台面。 谢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可眼神中却是清楚无比。 “困了?”凯因捕捉到这个信息。 谢朗只是敲了敲桌面,“今天速战速决,行吗” “老办法?”凯因问。 谢朗点头,“老办法。” “成。” 嘟嘟一声,通讯挂断。 乔和伊莉莎互相对望,终于,伊莉莎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谢,你是什么时候,录的这个?”她指了指谢朗手上还在播放的,黛比和乔以及伊莉莎开始之前聊天的音频。 “这个啊?”谢朗把录音播放器关掉,没什么大不了地耸肩,“录着玩,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乔提出自己的看法,“谢,你是打算让他们以为我们舰上没有少人吗?” “当然。”谢朗又打了个哈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吗?” “刚刚你和凯因说的老办法……”伊莉莎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捕捉到了什么细枝末节,“嗯哼。从实招来。你和凯因是不是背后练过好多次?单独特训?” “这可真没有。”谢朗求饶,“只是,游戏里试过而已。” 准确来说,那是宇宙超强和GodCC的老办法。他们虽然爱1V1pk,但好歹也是玩过团体作战或者多人机甲副本的。宇宙超强和GodCC,他们两个人,无非是阴+阴=绝世老阴/逼。坑人的手段多的是,又加上如今二人双双掉马。把这些默契和手段用在课堂上,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伊莉莎。”谢朗叫他,“给西北发个信号,说我们好不容易摆脱了东部,马上赶过来。” 阿门。 伊莉莎在心里默默祈祷。 “他们说没有发现基地。”伊莉莎回复。 谢朗又注视着地图,片刻后,低笑出声,“他们当然不会发现基地。” 基地的设置是游戏开局玩家自己设定的。把基地放在盆地,岂不是太简单? “马上联系黛比,让她潜入到狭道入口,找找有没有什么山洞之内的,进去看看。”谢朗坐回椅子上,十指交叉,“有点意思。” 乔负责排查前方,他大喊,“我看到西部的人了!他们来接应我们了!” “伊莉莎。”谢朗下达命令,“瞄准西部,发/炮。” “乔,立刻开启隐身模式,往旁边丛林高空退。” “欸?????” 拖曳着尾巴,闪烁着火焰的炮弹打出去。 西部舰指挥部。 “靠!有人打我们!” “谁?凯因!?” “报告队长!正前方发现东部军舰!” “谢朗他们呢?” “估计是躲开了吧。” “好你个凯因。兄弟们!都他妈给我瞄准了!往死里射!” 东部舰指挥部。 凯因灵活地操纵机械躲闪,指尖在操控台上翻飞。 加勒惊讶,“凯因!谢朗他们不见了!” 凯因居然笑出声,“这小狐狸。” “凯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加勒崩溃。 “淡定。”他慢悠悠地说,“他在你右上方200码。” “可是雷达?” “隐身模式,雷达不可测。”凯因躲过迎面射过来的一个迅弹,“但是精神力可测。” “他们先去对付北部的人了。咱俩,把这群渣滓解决了吧。” 舰身迅速前冲,就在要撞上的那一刻忽然抬头,然后从屁股眼里炸出两个大雷。这还不够。凯因极其风骚地让舰身在高空来了个宛转漂移,把防御度只剩40%的西部,又打了一个遍。 20%。 再怎么反应慢,西北双方都意识到自己或许中了圈套。超过了隐身时常的南部舰显形。原来东南背对背靠着,一方朝着西,一方朝着北。 “我日他妈。这两个杂种。” “兄弟。拼死一搏,咱俩冲上去把他们撞飞!同归于尽!” 于是下一秒,夹击着东南双方的西北舰,猛地往前冲。 伊莉莎格外紧张,“谢!赶紧往上逃啊!” 谢朗去不为所动,他紧紧握着那操控柄,凝神,没有移动一分。 凯因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他们两个人在沉默地等待,等待着对方的舰身越来越近。 眼看动势十足的西北就要撞上来了。 谢朗往前猛推操控柄,精神力凝结着军舰的细微操控台上。 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东南的军舰,居然双双抬头。以毫厘的差距,从西北二舰的身上隔空擦过,然后东南两者迅速升空,极致回转。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西北主舰炸开。谢朗和凯因所在的队伍,也终于隔空,朝着彼此,对起了枪/炮口。 “合作愉快。”谢朗率先开口。 凯因挑眉,“合作愉快。” 这是他们在恒星战纪中的惯用操作。 没想到今天也能在学校用上一手。 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队伍了。 伊莉莎十分紧张。乔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谢朗也并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他一直在等黛比的消息。 千钧一发之际,通讯器响起。 “发!炮!”谢朗大喊。 伊莉莎毫不犹豫按下,光子炮射出,从对方的翼上擦过,留下痕迹。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谢朗操控着军舰翻转了一翻,才堪堪躲过攻击。 “乔,把舰身能量全部给助推器。”谢朗有条不紊,“伊莉莎,立刻改变航线,往女神峰飞。” “谢,这样我们会没有多少弹药可以发射的……”乔提出质疑,毕竟在这系统中,发弹也要消耗能量。 “没事,我们只要跑得够快,就能赢。” 伊莉莎意识到了什么,“我们是要为黛比争取时间吗?” “她正在狭道入口破译基地密码。”谢朗沉声,“所以我们要把他们引开。刚刚的电话里有我们所有人的声音,他们肯定以为我们都在。” “是!”乔和伊莉莎应声回答。 “凯因!谢朗他们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加勒大笑,“我们把他们吓跑了吗?还追吗?” “当然追。”凯因毫不犹豫地说。 可等他们追上去了几十秒,凯因忽然觉得不对。 “凯因?” 凯因想了想,“放彩烟弹。” “蛤?” “让你放,你就放。” 接着,注视着游戏动态的所有人,都发现,追在南部舰身后的东部舰,开始风骚地在天空盘旋,不务正业。 “他们想干嘛?”伊莉莎错愕。 谢朗也不明白,只是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队长!已经破译成功,正在植入病毒。”黛比又来了消息。 谢朗看着面前天空中,用彩烟弹写出的,XL5201314的字样,无语。过了会,他叹了口气,说,“黛比,不用了。” “为什么?” “游戏已经结束了。” “还有几十秒!” 黛比刚刚说完,所有人都听到,奥菲莉亚的声音,这位女老师宣布着,游戏结束。南部和东部,分数一样,并列第一。 “怎么回事?”黛比摘下她的虚拟头套,“明明我们可以赢!” 谢朗没说话,伊莉莎隐隐约约懂了。 她扶额道,“凯因他们,好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乔赞同地点头,补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有采取行动。” 说完,三个人都把目光投向谢朗。 谢朗:看什么看! 四个人收拾完毕走出小屋子,正好听见凯因在和奥菲莉亚聊天。 奥菲莉亚:“你想要追求谢朗?” 凯因:“不。事实上,老师,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奥菲莉亚:在一起你也不用笑得这么灿烂吧。 凯因苦恼地问:“莉亚老师,请问易赛亚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给我们上课呢?” 奥菲莉亚饶有兴趣:“怎么,想念易赛亚老师的课堂了吗?” 凯因咧嘴笑了,“您想多了。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一下我恋爱的喜悦罢了。” 全班:???你丫神经病吧??? 注意到谢朗也出来,有人也和他聊天。 “谢,你和凯因真有默契。”那个人苦笑,“我们居然都中计了。” 谢朗还来不及回答,凯因不知什么就出现在他身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替他说,“那当然。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谢朗:…… 谢朗:好想学学伊莉莎的一拳术然后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揍飞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战斗都是在胡说八道,大家不要因为我的胡编乱造抛弃我好不好qaq 第34章 逃婚的就是我 天涯星论坛-你永远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们自己看得懂我们在说什么-RPCP板块。 《818我们学校的霸道校草和插班生的故事》 865L:楼主我回来了。先回复之前有人提出的质疑。745楼那位姐妹觉得我关于他们俩“神交”的推论不科学。我必须要再次重申一次, 我们学校不是普通院校的啦!所以当然会有一些妙不可言的课程与学习方法。不过毕竟楼主我也不是他们俩肚子里的蛔虫, 究竟那天在练习室发生了什么, 全部只能靠脑部啦。楼主不是没想过去找监控,不过询问了安保室说那天的监控被破坏掉了。这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姐妹们! 867L:说回正题。楼主最近小日子过得很开心!因为!他们俩在一起了!你们敢相信吗?之前上课话都没屁放得多的银毛现在恨不得昭告天下。我看他那样子, 估摸着还是头回谈恋爱, 说是处男也不一定。嘿嘿嘿, 楼主先下啦。同宿舍的傻子把厨房炸了=凸= 908L:有姑娘问舍友。舍友是男孩啦!不过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最近银毛和黑发还是在热恋期。我真受不了。每次上课回头就能看到银毛黏在黑发身边。三观崩塌! 938L:楼主我又回来了放绝美爱情彩虹屁了。老实说,我最近感觉黑发好像有点心事, 经常盯着个人终端通讯器。好担心啊qaq 939L:楼楼要不要去悄悄询问一下?看看小受受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怎么样。应该不是感情上的问题吧!我听楼楼描述感觉他们俩还是挺恩爱的。 940L:每日一狗粮, 打卡。支持楼楼去问问! 教室里, 伊莉莎抬起都快埋进抽屉的脑袋, 瞥了眼后面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的谢朗,终于做下了决定。 —— 下午下课后, 伊莉莎和谢朗前往训练室进行一对一精神训练。这是属于他们俩的独处时光, 大部分时间是这样的。有时候凯因会守在门口等着,要么就拉上加勒一起, 或蹲或坐,像两座雕塑。 今天凯因没当尾巴,伊莉莎松了口气。 谢朗一早就察觉出伊莉莎好像有点心事重重,“你还好吗伊莎?”他看着伊莉莎欲言又止的样子, 笑着说, “怎么,不会说话了吗?” 伊莉莎叹了口气,要求谢朗发誓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后绝对不能生气。 小女孩的把戏。 谢朗笑着说好。 伊莉莎忧心忡忡地开口, “谢,你和凯因,最近是不是……” “是不是……”谢朗学着她说话的方式。 伊莉莎瞪他一眼,“就是……感情方面处于瓶颈期啊?还是说,不太和谐?” “伊莎!”谢朗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们已经走到了训练室,按照以往的习惯,谢朗进右门,伊莉莎进左门。 两个人打开了房间之中的交流器。 谢朗坐在椅子上,调试着设备。 伊莉莎想了想,把自己这些天观察到的情况和联想推测都讲了出来,“谢,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有时候老是发呆,不在状态。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几天前那一场游戏,我们和凯因他们平分,让你这样在意。后来我又觉得,你不是这样看重输赢的人。老实说,这几天和你的模拟试炼,我都感觉自己输得慢一点了。”伊莉莎调皮地笑,“你总是看通讯器,那个东西夺走了你太多注意力。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让你这样忧心。” 伊莉莎从一开始就是个敏感的女孩子啊。谢朗听了她这一番话,如此感叹。虽然说对外界事物的感知能力与性别没有关系,不过加勒他们俩,还真是愣头青的感觉。 谢朗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即将带上头的操控头套,把他搁在旁边的架子上。 “事实上。”谢朗坦诚地说,“的确有一些事。”他笑了下,“不过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关于我个人的私事。” “怎么了?”见到谢朗放下头套的伊莉莎,也放轻松,完全退出备战状态。两个人隔着一扇模糊的玻璃,开始了交流。倒有点像以前教堂里的那个小角落,神父与忏悔之人隔着屏障说话。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 —— 谢朗最近有点焦虑,这种焦虑在感知到了凯因对他的在意之后变得越来越强烈。他有一种奇妙的负罪感,更重要的是,他和这负罪感割裂不开。 每天准点打给他的五万星币,就是他所有负罪感的来源。 那个国王未婚夫虽然傻,但是人不错。有时候打钱还会叮嘱他两句,最近艾蒂凯那边的天气或许不好,快转凉,要多穿衣。谢朗通常不回复,偶尔说一句谢谢。 对于这一场闹剧般的订婚中的另一个人物,谢朗其实早就没有了迁怒。看样子,那个人也不是很想和他结婚,不然又怎么会赞助他逃婚呢? 他之前的打算就是和这个人耗下去。既然他这边没有主动权提出解除婚约,那么让对方来便可以了吧? 可是跟凯因在一起后,谢朗却发现事情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花着未婚夫的钱,和现任男友谈恋爱。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很别扭。 更重要的是,他花这个钱,还花的蛮爽的…… 简直就相当于他的心中有人在暗示,这个钱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可真的是理所当然的吗?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再想远一点,要是让这个国王知道了他有了男朋友……按照那些星际肥皂剧的套路,这些人通常会保有“虽然我不爱你但你不能做出有损于我名声的事”的想法。要是他动用强权对凯因不利或者逼迫他自己嫁给他呢?又或者,向给他打钱一般爽利地给凯因打钱。 Xxx,离开我的未婚妻。 凯因虽然看上去也不是很缺钱的样子。可是。拜托,他们才恋爱几天欸?谢朗怎么会有信心去相信凯因能够抵挡得住来自国王的压力呢。一想到这些,谢朗就总是会神游天外,担心起来。 打住打住,谢朗,你冷静一点! “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指挥大人一旦面对情感这件事,好像也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呢。” 听完了这乱七八糟的讲述之后,伊莉莎如是想着。 ——不对! 伊莉莎重复着谢朗说过的字词,提取着关键字,“你说,你是逃婚来的。你有个国王未婚夫。” 谢朗:“是的。” 伊莉莎的指尖按压着太阳穴,绞尽脑汁地想,“我记得,你好像是从艾泽亚来的吧?” 谢朗无奈地说,“是的。” 伊莉莎的脑子里有一个惊天联想,她半信半疑地开口,“谢,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和凡尔修的下任国王订婚的公爵之子吧?” 谢朗耸肩,“是的。” 是的。 是你妹啊!!!!!!! 这种重头八卦为什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啊混蛋!!!!!! 伊莉莎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暴躁,努力让自己嘴角的笑容变得温柔可人一些。她一字一顿地讲,“所以,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 那些关于凡尔修国王爱你爱到如痴如狂的事…… 谢朗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揉了揉鼻尖,“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相信。” 啊!!!!!!!!!!!! 伊莉莎在心中大喊。 她总算知道谢朗和凯因哪里配了。 这俩厚脸皮的程度,实在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估摸着星际麦当老爷爷最新推出的宇宙无敌霸王堡十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俩吧? 呵呵。 伊莉莎想发火,对上谢朗那双无辜又情深的眼睛,只能作罢,叹一口气。 好吧,谢朗能够跟她坦白,显然也是因为信任她。 说明他们俩关系很好呢! 伊莉莎又有点开心。 “这件事,你和凯因说过吗?”伊莉莎问。 谢朗想当然地摇头。 “他什么也不知道?”伊莉莎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可谢朗十分笃定地点头,“他只是知道我是离家出走。” “要告诉他吗?”伊莉莎又问。 谢朗叹了口气,“我在想这个事。” 伊莉莎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点了什么,她一阵见血地说,“你害怕他因为这个事而动摇?” 谢朗抿紧了下唇,没再说话。 “谢。”伊莉莎诚恳地说,“你不可能永远逃避,或者等待问题解决。”她上前,敲了敲玻璃板,“嘿,听我说。” 谢朗看向伊莉莎。 “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伊莉莎的笑容叫人安心,“还记得你是怎么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吗?虽然那是平局。但是对我们而言就是胜利。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谢。你要向面对敌人一样面对它。更何况,它或许比敌人还容易解决,不是吗?过段时间就要放假了。到时候也试着和家里沟通一下吧?” 谢朗点了点头,诚恳地对伊莉莎说,“伊莎,谢谢你。”他以前没什么贴己的朋友,到了莱特,才有了分外珍惜的人。除开所谓爱情,大概他还收获了一些别的珍贵的东西吧。 不过谢·奥休斯可从来不会示弱。 “伊莎,那么你的问题呢?”谢朗说。 伊莉莎不明白,“什么?” 谢朗笑得调侃,“你知道的,你和加勒。” “朗·谢!!!”伊莉莎一声爆吼,她一手扯下操控头套,抱在怀里,隔着玻璃朝着谢朗挥拳头,“今天我一定会揍到你!” 谢朗也拿起被他放在架子上的头套,戴上。他勾了勾唇角,再次睁开眼,面前已经是纯白一片。 “拭目以待。” 心情,好很多了呢。 —— 天涯星论坛-你永远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们自己看得懂我们在说什么-RPCP板块。 《818我们学校的霸道校草和插班生的故事》 1056L:我是楼主。发生了一些事。我已经了解到小受受最近不开心的原因了。也正是因此,此贴不会再更新了。大家不用再跟贴打卡啦!觉得他们的俩感情虽然刚刚萌芽有很多不确定,但是楼主我已经察觉出很多小心思啦!以后不会再po细节了,为了保护隐私。这个帖子我会深山,感谢大家这一段时间的陪伴!么么哒! “臭八婆,想什么呢?”加勒见不得伊莉莎看着屏幕那多愁善感的样子。 伊莉莎毫不客气揍过去,“想死吗中二!” 我和加勒啊。伊莉莎看着捂着脸叫疼的男孩,藏住了自己的心思。这种笨蛋,怎么可能给得出她想要的答案呢? 谢朗啊谢朗,你和凯因,倒要好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章见家长然后准备让凯因掉马啦!虐死他 !(不是x 第35章 假如你不行 “什么???” 凯因手中的水盆陡然打翻。谢朗下意识注视着那一盆东西, 想着那盆子最好绝对不要掉落, 不然凯因刚刚拖过的地就会重新弄脏。 盆子翻身悬空, 里面的水四溅开。透明晶莹的水珠在半空中。 时间在盆子的世界中陡然被暂停。 谢朗上前一步把盆子拿开,与凯因各退一步。哗啦啦, 空空剩下的水砸落在地上, 迸裂开。 惯常最爱关注地面上脏渍的凯因却没有丝毫动作。他整个人被谢朗刚刚那一段话所石化。凯因再次确认了一次, “你再说一次?” 谢朗无奈,“你愿意放假的时候跟我回家一趟吗?” 哈。 哈哈。 蛤蛤蛤??? “不是。”这是谢朗第一次见凯因在他面前变得口齿不清, “我的意思是, 这样是不是太快了?嗯。你要知道, 我从没见过家长。” 看着凯因整个人都要炸开的样子, 谢朗哈哈大笑,“想什么呢?” “不, 不是吗?”凯因看着谢朗。 谢朗跨过地上的水渍, 走到沙发旁坐下。凯因把手里的抹布往盆里一丢,撑着沙发沿翻身跳到沙发上, 蹲坐在谢朗身边。 跟谢朗眼神一对视,凯因认命地坐下,放平自己的双腿。谢朗伸手在桌上扯下几张湿巾纸递给凯因,然后仰躺下, 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凯因用湿巾擦了擦手, 这才捋上谢朗的头发。 “发生了什么?”他镇定下来,问。 就着这个姿势,谢朗刚刚看到凯因的下颚, 线条流畅。 谢朗翻了个身,背对着凯因。 “你发誓不生气。”他有点小心翼翼。 凯因哑然失笑,捋谢朗头发的手揉上他的耳垂,说,“宝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谢朗还是没转过身来,目光凝聚在房间的一角,“你知道……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这一句话一出,凯因就已经预见了谢朗接下来的所有对话。 完蛋。 该来的迟早来。 凯因有点想阻止谢朗往下说,他空着的手暴躁地揉了揉头发,张开嘴,愣是一个字没蹦哒出来。 他又想,干脆让谢朗一篓子捅穿。这都什么事啊? 谢朗感知到凯因的手明显一顿。他措辞了一番,勉强往下继续,“事实上,我想告诉你……” “什么?” 谢朗在他腿上翻了个身,看向凯因,“我有个未婚夫。”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凯因的眼睛。 凯因精神立即紧绷,松松散的线立下扯开,一条直线楞在他的脑子里。 他张嘴,啊了一声,显得有点犹豫。 谢朗以为他被吓到,其实凯因自己知道,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隐瞒的东西也告诉你谢朗。 哪知道谢朗下一句话就把他的嘴巴堵上了,“你先什么都不要说。”谢朗坐直身子,两个人拉开了些距离,“你听我讲完。” 凯因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心里却在骂自己,没在一起前什么招数都能使,在一起了呢,跟个愣头青似的。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亏。 谢朗真觉得难以启齿。逃婚的时候倒是轻轻松松,现在让他去自己亲口讲这件事,可真的是太别扭了! 他眼睛一闭,嘴巴一快,一溜烟,什么都讲出来。 凯因还什么都没说,谢朗又强调,“我保证我跟那个未婚夫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真是怕了家里这个醋罐子。甜蜜的烦恼啊。 “我……”凯因差点就要把,我就是你未婚夫几个字说出来了。可惜谢朗好像精神很紧张,见他一说话就掐断他的苗子,替他补充,“听着,凯因,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可是……我和他是一个人啊! 凯因终于品味到自讨苦吃是个什么东西。 这他妈真不是正常人经历的东西。 不要为难他一头狼啊! “你很讨厌他?”凯因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苦涩。 介于他前科在上,谢朗以为他又醋味烦恼,哭笑不得解释,“当然不。” 凯因替自己松了口气。 “我根本不认识他。不过我肯定不会和他结婚的。”谢朗说,“坦白说,我根本没考虑结婚这件事。听着,凯因。这件事和他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重要的是,这件事里我所处的位置。根本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想法,你明白吗?我想自己来选。而且,很显然,婚姻不是我现在所追求的目标。”谢朗往凯因那边挪了挪,亲了亲他的下颚,“我很爱你。但我们还很年轻。” 谁20岁就结婚啊!!! 更何况,他妈的那点事,谢朗现在还没一点头绪。别看他不提,可什么都放在心上呢。 凯因嘴巴里有点发涩,他配合地吻上谢朗的眉心,可没有搂他,他的手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的意思是,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你和他都不会有结果。” 谢朗哪里知道面前这家伙人模狗样地,背地里瞒了他那么多事。他以为自己的恋人在担心着什么,谢朗体贴地打消他的顾虑。 “当然。”谢朗斩钉截铁地说,“你知道吗?凯因。他是兽人。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还没和兽人接触过。我怎么可能和他结婚?” “所以我想带你回去。”谢朗抓紧了凯因的手掌,“我想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论接下来事情怎么发展,我们都会和现在一样。” “是这样没错吧?” 凯因看着谢朗那张脸,上面写满了坚定。可刚刚那个疑问句里,明显透露出不确定。他们俩都太没安全感。凯因在心中叹气。他卑劣地在心中想,那就让真相再往后推一推吧。或者,他可以想到别的办法。 凯因回握住谢朗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抱上自己的腿。 男人啊男人。 谢朗顺势地跨坐在他的身上,白皙的手指在凯因银色的头发中穿梭。他讨好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跟我回去吗?嗯?” 凯因对那双黑色的眼睛毫无抵抗力。 他败下阵来。他何尝不是早就认命低头了呢?去他妈的五味陈杂,现在,他只想好好吻他。凯因一边抑制住心中原石的反应,一边抬头啮咬上谢朗的双唇。碾磨,吮吸,唇舌交缠。气喘吁吁地松开时,两个人之间牵扯出银丝。 谢朗明显感受到那柄枪又立起来了。 他也是男人。 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也觉得热。 “去床上吗?”他问了一句。 凯因很想点头,可是他不行。 他丫的只要一干上绝对露出狼尾巴啊!那岂不是全完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必须赶紧让谢朗知道真相。最好是想个完美的办法。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心脏受得了,他这身体真撑不住。 换你天天忍住你试试? “凯因?”谢朗喊。 凯因心中欲哭无泪,手上隔着裤子揉了把谢朗的屁/股,再次吻下去。他哑着嗓子说,“再等等。” 谢朗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他冷不丁地说,“要是你不方便,我应该也可以在上面……” 老婆!!!你听我解释!!! 凯因头脑爆炸。 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谢朗的脖颈,领着他的手握上枪支,感受着硬朗与弧度。 “嗯?”他带着谢朗的手抓了一把。“我不行吗?” 谢朗笑着,反客为主。 他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 两个人迷乱的喘息中,凯因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他以后再也不骗谢朗任何事了。 真的。 骗一次,那后果真的不好受。 得想个办法。 凯因想象不出谢朗知道一切时的可能发生的事。 他必须做好一切打算。 凯因看着谢朗微微带红的眼,虔诚地吻了上去。 无论如何,我的伯爵殿下。 招惹上狼,就要做好被纠缠一生的打算。 他绝对,不会放手。 第36章 回家啦 “所以, 你们都已经确定了假期的去向?”加勒挫败地大喊,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里啊!!!” 四人围坐在榆树下, 宽阔的树叶挡住大部分的阳光。随着加勒的大喊,无辜的绿叶都被抖落下来。谢朗和凯因一点事也没有, 谢朗的精神力下意识地形成了屏障挡住了叶子。叶子漂浮在空中, 违背了地心引力, 居然顺滑地落下了。伊莉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继加勒大喊后他又锤树, 弄得渣滓都往下落。伊莉莎被砸了个正砸, 灰头土脸的。她呸呸两声, 冲上去就是想要逮住加勒以牙还牙让他也尝尝突然吃到树叶的感觉。 凯因和谢朗闲散地看着好戏, 颇为悠闲。 “说起来。”谢朗张嘴吃掉凯因抬手顺势喂到他嘴边的,洗净的粉红草莓, 边咀嚼边说, “假期跟我回家的事,你和家里人商量过吗?”他好像从来没听凯因提起过自己的家。已经完全坦白无秘密的谢朗, 现在的状态不可谓不轻松。反倒是凯因,又陷入泥沼里。 家人。他哪里有什么家人呢?唯一能够参与到他生活左右到他行为的估计只有国王的身份了。 “我没有什么家人。”他如实回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生下来就是一匹孤狼,懵懵懂懂靠自己的爪子活到现在,最值得称赞的, 也不过一身打架的本领。叫他治理一个国家, 完全是有些难为他了。但那些老妖怪们都觉得他做得到,所以凯因也觉得自己做得到。凡尔修是再好治理不过的国度了,公民自洽,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充满了武力的国王保护者的形象,其余的并不重要。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办法摆脱订婚的原因——这是他的责任,从他打败旧国王开始,这就是他的责任。这些仪式是刻在凯因骨子里的,难以挣脱。 谢朗很遗憾地说,“凯因,我很抱歉。” 凯因明白谢朗又误会了什么。做动物的孤儿和人类的孤儿,应该是两种体验。至少凯因自己从没有因为这个身份有过什么不安或不好的体验。 “不。我的意思是……”凯因解释着,寻找着合适的方式,“我有一些一起生活的人。我们没有特别的血缘关系,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我想家人也可以。” 这引起了谢朗的兴趣,“我什么时候能够去看看吗?”他说,“如果你觉得不被冒犯的话。” “宝贝。”凯因捏了把谢朗的脸,“你当然可以,任何时间都可以。而且你总一天会的。”他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如果命运不能改变,谢朗注定嫁给他,那么他迟早会和那些人碰面的。 不是吗? 伊莉莎和加勒在远处呼唤,他们发现了某种奇异的动物。 幼稚。凯因想,小孩子才会因为这种事而惊讶。他没有一点打算站起来身来。哪知道看到谢朗朝着他们走去的背影后,他不得不拍拍屁股跟上。 凯因注视着谢朗的背影。 那个困扰着他的问题又浮现出来。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去告诉谢朗真相呢? 每次想要开口,话到一半,都会打退堂鼓。 啊,真麻烦啊。 —— 十一月的时候,放假了。 天很快转凉。 艾蒂凯的四季,总是循环反复地更快。 伊莉莎要回阿曼塔星,那是属于火山的星球。加勒打算和她同路,打着旅游的借口。至于真正目的,大概只有他们俩知道。 奥菲莉亚送他们坐校车去飞艇坪,一路上大家很沉默。因为奥菲莉亚说了一句话,“今天之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在座的同学都不会见面,当然也不会遇见我。顺利的话,一月你们将开始军部实习,具体的实习时间根据表现而定。有些人可以因此而直接毕业,不再回来。有些人也可能失去毕业资格。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会重新回到学校学习,只不过是花费的时间长短的差异罢了。” “想好去哪了吗?”伊莉莎问。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军部实习需要自己提出申请,通过审核后才能去。每个人可以投五所和莱特有合作的军团。 加勒傻笑,“当然是银刃!我要追随我的偶像!易赛亚!” 听到这话的凯因显得不耐。 “谢,你呢?”伊莉莎问。 谢朗摇了摇头,“没想好。可能会试试银刃。”他扭头看凯因,“你呢?” “没想好。”凯因闷声闷气地说。 实际上,他根本没打算去任何军团实习,因为任何军团都不会接纳他。原因很简单,他有着凡尔修的背景。而凡尔修根本没有加入人类联邦。虽然莱特军事学院有着这种包容性,但这不代表所有的联邦军团都有这种杜亮。更重要的是,他也要趁着这个假期去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王了。你知道的,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繁文缛节等着他去学习。 上飞艇的时候,奥菲莉亚站在远处朝着他们挥手道别。 “想什么呢?”凯因看着谢朗怅然收回目光的模样,问。 谢朗想了想,说,“总觉得,好像不会再回来了。”他笑了下,“怎么样,紧张吗?” “紧张什么?”凯因拧着眉。 谢朗狡黠地眨眼,“当然是,和我回家。” 凯因无所适从地伸手揉了揉脑袋,“啊。”他叹气,“老实说,有点。” “别太担心。”谢朗宽慰,“至少他们不会出现在机场。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会回去这件事。” 想法天真的谢·奥休斯伯爵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祖父,和校园里的塞克老师,私底下有些不清不白的勾当呢。 他们的飞艇一起飞,奥菲莉亚那边就接到了父亲打来的通讯电话。绕来绕去一大堆,最后问,谢朗他们是不是离开了艾蒂凯,前往了艾泽亚。奥菲莉亚的一句是刚刚说完,塞克就立马挂了电话,给自己老顽童的朋友联系上。 “是吗,已经起飞了吗?”老公爵坐在皇帝的寝宫里,和他正对阵杀着国际象棋。他干脆开了外放,“大概什么时候到?明天吗?” 罗维特皇帝把自己的骑士往前挪移,眼看就要杀到老公爵的棋子了,这家伙一下反悔,大喊,“小罗维特!等等等。我刚刚那一步走错了。” 罗维特无奈,“老师,你上一步也是这样说的。” 老公爵腆着脸,“噢!原谅我是一个有阿兹海默症的老人。” “老师。”罗维特对这个老人十分容忍,甚至到了过分容忍的地步,“我真拿你没办法。”他收回自己的棋。 “该死的奥休斯!你个老东西!”塞克觉得自己似乎被遗忘了,“臭不要脸!” 老公爵挤出笑容,“晚安,我亲爱的朋友,塞克·欧维。”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是谢要回来了吗?”罗维特问。 老公爵注视着棋盘,“是的。他还要带一个朋友回来。” “朋友?” 老公爵全然不在意,“嗯。好像就是他那个什么网恋对象。搞不清楚。来来来,下棋。” 他随随便便一说,罗维特却是心下一惊——这难道不是意味着,凡尔修国王要私访他们吗?居然没有任何通知。可就算没有通知,他也不能失去接待的礼仪。他正想着,柯菲尔·奥休斯求见。 “陛下。” “嗨,柯菲尔。”罗维特实在是一个亲切的帝王,“让老师在这多待会吧。” 柯菲尔很不好意思,他鞠鞠躬,叫着自己的父亲。 老公爵哼哼两声,没搭理他。 罗维特想起一件事,“柯菲尔,你知道吗?” “什么?我的陛下。” “你的儿子,我亲爱的谢·奥休斯。不日后即将回到这片热爱着他的土地。” 柯菲尔愣住了。 “哈哈,柯菲尔,你真该拿个镜子瞧瞧。你现在看上去有多开心。”罗维特打趣。 柯菲尔却明白,那不是开心,而是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了。 在他逃婚之后。 —— 出来的时候,谢朗和凯因是混在人流中的。两个人各自提着行李,并肩走着。谢朗正打算叫个车,可是被站在出口处杵着拐杖的老人给拦住了。老人的帽檐很长,挡住了脸。但谢朗一下就把他认了出来。那拐杖上的硕大酒红宝石简直耀眼。 是他的祖父。 他又惊又喜,“祖父?”他喊。 老人取下帽子,扣在胸前,一个礼仪完毕后,那张老脸上挂满了亲切的笑容,“我可爱的小混蛋,你终于回来了。” 谢朗和他热情拥抱。 这时,祖父终于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位男人。 “这位是?”他问。 谢朗介绍,“凯因。” “凯因·希德。”凯因自己补充道,朝着老人礼貌地伸手。年轻与年迈的手交握。 “你在看什么?”老人打趣,“在找你的父亲吗?” 被戳破小心思的谢朗否认着。老人哈哈大笑,带着他们往早就准备好的车上去。 “罗维特听说你们要回来,特意在宫廷给你们办了个宴会。” 谢朗有点不自在,“是吗?”他握住坐在身边的凯因的手,担心他不习惯这种贵族生活。 凯因的确是有点紧张,但不是因为参加宴会而紧张,而是他听到,他们聊天里说,罗维特,居然就是艾泽亚的帝王。 谁能想象到呢,他来艾泽亚的第一天,就要面对帝王了。 凯因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摇摇欲坠的谎言。 凯因的手也太冰冷了。神色也很紧张。 谢朗把他的情况看在眼底,“祖父,给我们一点时间换换礼服好吗?”他们穿着最普通的衣服。 “这不过是普通的家宴。不过,如果你坚持。”祖父的示意下,漂浮车改变了轨道。 谢朗把凯因带进他的家,那个在幽深的树林中,花园城堡般的存在。 “你别担心。罗维特很和蔼。”他说,“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他拿起佣人递过来的礼服,抬手在凯因身上比对着,“你觉得哪个合适?我挑不出来。” “听着。”凯因抓住了谢朗的手腕,“谢,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神情严肃,弄得谢朗也很不自在。 他遣退了佣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墙壁上挂的古老的油画,勉强为这个空间增加了一点人气。 “你要说什么?”谢朗也察觉出,凯因的极端反常。他的手不自在地摩挲着,“或许我们可以后面再说。”他隐隐意识到了危机。 凯因握住他的手,“我必须要向你坦白。” “谢·奥休斯。”他当着谢朗的面,点开通讯器投影,然后,切换了帐号。 面前的那对话的投影,毫无疑问就是谢朗和那位傻子国王的对话。 谢朗整个人怔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凯因抓了把头发,“我只是。我只是。”说的都显得困难,或者说,说真话显得困难,“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只是,一切都太突然了。我没想到你会忽然逃婚到我面前,还和我成为室友……” 尽管大脑还在消化着这个劲爆消息,谢朗还是敏锐地,冷不丁说了一句,“所以,你认为是我自己自讨苦吃?逃婚到你面前?”他冷笑。 凯因看着面前带刺的谢朗,快要崩溃。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求生欲使他坚强,“我是说,缘分来得太突然了。我决不会想到我未来的老婆会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 “谁是你老婆?” 凯因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我的未婚妻……”他改口。 “谁是你未婚妻?”谢朗不爽。 凯因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敲响,有人提醒他们时间。 “马上。”谢朗回答,又看向凯因,甩开被他拉住的手,“等会再找你算账。” “老婆……”凯因本来还想喊点什么,谢朗的一个眼刀过来,他立马闭嘴了。他重振笑容,以可怜巴巴的姿态说,“老婆,那我该穿什么呢?” “呵呵。”谢朗微笑着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用穿。” “啊?” “自己在这好好呆着吧!”他说完就往屋外走。 凯因连忙扯住他手腕,被他躲开,只好拽着衣袖。五大三粗的男人,垂着脑袋,“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上前,从背后抱住谢朗,下巴贴在他的肩膀,“我知道我错了。我真该死。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生气?好不好?至少不要气太久。对身体不好。” 谢朗沉默了一会,转身推开他,拿起一套银灰色的西服砸在他的身上。 “换上。”他说,“给你三分钟。” 凯因抱着衣服,露出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12.05.00更新第二更,如果没有就说明当日只有一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篇文的画风从来没有稳定过。(指的是语言表达上。 今天写着写着,就写成这种了。 我无语凝噎。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 我感觉我自己也正在寻找中。 可能是因为这篇文的背景一开始也没有设定得很清楚的缘故,中文名 欧美名交错,吐血。 我慢慢改( 文笔差,落泪。 好了,再也不发作者有话说了! 第37章 37-39 谢朗跟着凯因进场的时候,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两个英俊帅气的男人, 身材高挑, 穿着西服,笔挺又贴身, 彰显出精干的身材。一银蓝, 一银灰, 对照之下,也诞生出别样的美。 虽然是一场所谓的家宴, 可到底是艾泽亚帝王罗维特为了欢迎奥休斯公爵的长子, 谢·奥休斯公爵和他的恋人与未婚夫——凡尔修下任国王举办, 因此怎么说也不会显得很寒酸。 这一场宴会是在罗维特宫殿的偏厅举行。下垂的吊顶, 闪烁的水晶灯,巴洛克风格的浮雕, 身着燕尾服和长裙的佣人与女仆。一张长长的桌子, 罗维特正坐在最上方。他的右手侧坐了一众子女和王妃,梅尔苔丝, 丹戈尔,莫雷纳,蕾妮夫人……谢朗和他们的关系算不上亲切,总归是认识的。左手边则显得有些空荡, 只有两位, 一位是奥休斯老公爵,一位是柯菲尔·奥休斯现任公爵,剩余的两张椅子, 很显然,是留给他们的。 所有人都翩翩起身。 谢朗朝着罗维特行李,凯因站在他的身边,没什么特别的动作。罗维特看在眼底,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跟罗维特一家打完招呼,谢朗走在前,凯因跟在后,往奥休斯一家的位置走去。 “父亲。”谢朗语气平静。 柯菲尔·奥休斯显得很冷淡,他嗯了一声。然后打量起旁边的凯因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国王。 他珍爱的儿子的未来丈夫。 该死。 柯菲尔一看到他,就觉得心生愧疚。他明明答应梅,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护不住。他一点用也没有。让他跟一个无缘无故的人订婚,叫他逃跑。虽然后来父亲和帝王的猜测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如果儿子和这个订婚对象私下就有情感联系,那么他也不算是做了一个太错的事。 但一看到这位非凡的年轻人,柯菲尔还是来气。他气自己在帝王之下的无能,于是把这种愤怒转嫁到了凯因身上。 凯因察觉到岳父大人的目光,向他行了一个凡尔修的标准礼节。右手握拳,置在胸口,九十度弯腰。他可以和艾泽亚的帝王平起平坐,但是对于这位养育了谢朗的人,他必须要付出自己的尊敬。 可他的尊敬没有得到回报。 柯菲尔公爵显得十分冷淡。 凯因有些无措,谢朗也板着一张脸,拽着他坐下。老公爵一看,笑呵呵地说,可以开饭了。 “果然是一表人才呢。”罗维特开口,“老实说,收到你们凡尔修的指定订婚要求时,我还想不明白。现在看到你们这一对年轻人,我不得不说,我老了。哈哈。”罗维特的言下之意就是,还是你们会玩。 “是呀。”老公爵也打趣,“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和这位国王在网上就认识呢?” “先生,叫我凯因就好。”国王人模狗样地朝着老公爵卖乖。这显然取悦了老人,他捋着胡子,乐起来,还夸自己孙子,找到了一个好爱人。 谢谢瞥了一眼凯因,对上他那张写满了狗腿的脸,无语至极,干脆扭头不去看他。 凯因心下失落。 很显然,他们都误会了。谢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哪?” 三位长辈对视,尴尬了一下,皆举起高脚杯对碰,企图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他们实在都不愿意伤害这个自己以为自己逃婚很顺利的小孩,告诉他的话,那也太伤人了! 沉默反而回答了一切。 谢朗整个人脑袋晕掉,闷闷不乐。 凯因想偷偷哄他却没空,因为他自己陷入了一场风波对话中。 柯菲尔公爵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胜酒力的缘故,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微微发红。他朝着凯因说,“小子,你是真的想娶我们家儿子吗?” 谢朗摩挲着玻璃杯的脚,不说话。 凯因看着谢朗,又看向柯菲尔公爵,言辞诚恳,“是的。爸,你相信我……” 糟糕,他一个顺口,喊出了自己心里最渴望的称呼。 这他妈还没结婚呢? 他搞什么啊? 凯因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愚蠢。 “你个臭小子!谁是你爸!”果然,那一个字,把柯菲尔整个人点爆,“别以为我会轻轻松松把谢朗嫁给你。你凭什么娶他?你爱他吗?” 对面坐着的罗维特皇帝一家都投来吃瓜的眼神。老公爵看戏看得开心,手上还不忘切牛排。 谢朗无语。他觉得有点难堪,出面制止,“爸,够了。” 他爸是真的不太能喝酒,也不知道如何生出他这样一个千杯不醉的小孩来。或许是因为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妈妈的缘故?说到妈妈,谢朗瞥了眼在场的几位大人,思量着什么。 “是的。”凯因放下手里的一切,很慎重地说,“我爱他。” “他对我的意义,超过了世间的一切。” “一切?” “是的。” “和你的王位比起来呢?” “柯菲尔!”说话的是老公爵,他训斥了自己的儿子。柯菲尔,这个一向孝顺又显得有些懦弱的男人,少见的反抗起自己的父亲来。 谢朗直觉对话不能在进行下去了。特别是当罗维特在场的时候。他不懂政治。可他最基本的道理却明白。一个国王,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软肋和底牌掀开。 他有点怨念父亲的不合时宜的提问,同时又些许感受到父亲对他的在意。但他惭愧的是,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是为凯因着想。 “我想要那个香煎奶酪。”谢朗企图打断这一场对话,“爸,可以把那个递给我吗?”他请求。 柯菲尔不为所动。 谢朗怕了。 他怕凯因说出什么来。 他转头看向凯因,用眼神希冀他回避掉问题,哪知道这个男人在桌下偷偷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公爵先生,你会为了谢朗放弃自己的爵位吗?” “当然。”柯菲尔斩钉截铁。 老公爵的手顿了顿。 “我也一样。”凯因笑了笑,又呼唤侍者,“先生,麻烦你可以把那份香煎奶酪递过来吗?” 谢朗去看罗维特的神色,松了口气。他冲着谢朗笑,跟罗维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叫他放心的暗示。 谢朗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凯因,或者凡尔修添麻烦。 这个时候他开始想,为什么凯因不是一个普通人,那样他们相处就会简单很多。 一顿饭后,妻女离开,柯菲尔跟凯因继续聊着天,准确来说,是一个被质问,一个狗腿地回答。 谢朗被罗维特叫去花园。 艾泽亚还是夏天的景象。 玫瑰开得正盛,在夜晚中显示出暗暗的红。 “在莱特军事学院学习的怎么样?” “还不错。” 罗维特踌躇了下,“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作为帝王说出这句话,已经很难得。 “什么?”谢朗说。 罗维特开口,“关于这次婚礼。”罗维特看着玫瑰,叹气,“我是从小看到你长大的,谢。你就相当于是我的第二个儿子。我是希望你幸福的。但是凡尔修为了开出了联邦无法拒绝的条件,而我们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你的婚姻。我很抱歉。” 谢朗沉默。 “不过。”罗维特松了口气,心中的负罪感少了很多,“看到你们如此恩爱,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究竟是为什么凯因要娶他? 一想到或许这一场关系中夹杂了他所不知道的利益,谢朗就后背发凉。不过这件事,可以等会和凯因再谈。现在,他有一个急需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陛下,有人告诉我,我的母亲,是帝国之雀。” 罗维特手下一用力,花枝折断。玫瑰衰败地落下。 “谁告诉你的?” “一个陌生人。” “谢,其实你该去找你的父亲。” 谢朗摇头,“请你告诉我。”他请求,“你知道我的父亲不会和我谈这些事的。” 罗维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的母亲是个天才,她在军事这一方面的天赋,实在是无人能敌。柯菲尔爱惨了她。后来,颓物进攻,联合作战爆发,她被指认为一线作战的主要人员。当时,军方派给了她很重要的任务。” 听完他口中讲述的谢朗,只觉晴天霹雳。 “但她背叛了联邦,甚至背叛了人类。所以关于她存在的一切历史,都被抹杀了。”罗维特以此作结尾,“谢,但你要明白,你的母亲很爱你。” 怎么可能呢? 那个在梦里出现的女人,那个如此有着亲和力的女人,怎么会是所谓的叛变者? 谢朗根本不相信。 罗维特口中的故事实在是漏洞百出。 什么叫背叛联邦和人类?难道她的母亲投靠了颓物吗?可颓物究竟是什么?他们是有自我意识的组织吗? 谢朗还想再问些什么,罗维特却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不早了,谢。”罗维特说,“我们都该休息了。” 谢朗只好离开,去找家人。 罗维特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渐暗,隐在黑暗中的半边脸上,显示出冷漠与愧疚交织的复杂来。 簌簌响动中,从黑暗的影子里,竟然走出来一个人影。 是老公爵。 他叹了口气,“这孩子迟早会知道。” 罗维特说,“但他对抗不了所有人。就像当年的老师你,不是吗?”罗维特轻笑,和善的外表下,第一次露出毒蛇獠牙般的阴冷,“牺牲一个人,追求人类的永生,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老公爵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不愧是我的学生。” “老师,您放心。”罗维特说,“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您会永远是我尊敬的老师,奥休斯家族的旗帜,也会永远地飘荡在艾泽亚的帝国上空。” 老人没有说话。 这些年来,内疚一直在纠缠着他的心。所以他逃避,逃到了艾蒂凯支教,以此想要赎罪。他无力极了,儿媳妇当时的处境,他不是不清楚。但他没办法,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 “再见,罗维特。”老公爵说,“伟大的艾泽亚的帝王。” 他离开,背影却一下老去。 ———— 通往奥休斯家的路,车上。 谢朗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沉思,耳边不住地传来着凯因和父亲对话的声音。 “岳父,我觉得你写得诗特别好。” “真的吗?” 谢朗几乎想要翻个白眼。 是的,他的父亲,柯菲尔·奥休斯,精神力S者,人生最大的梦想居然是成为一个诗人。但谢朗完全不能欣赏到他写的诗歌。二十年来,一次也没有。 “祖父呢?”他试图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柯菲尔不太在意,“或许留在皇宫了吧。”他的重点在凯因这,“来来来,这一首诗,你怎么看?”他现场立刻创作了一首来。 谢朗听着,颇为无语。 他倒要看看,凯因能放出什么屁来。 “当然。”凯因十分认真地说,“‘艾泽亚的月夜啊,你的存在,是所有人的幸运。’这一句开头就非常的震撼呢。” “‘那么大,那么圆。那么圆,那么大。’这种堆叠的重复也很有音律节奏。” …… 这他妈都是什么狗屁话啊。谢朗受不了,转头去看凯因的表情。这家伙居然脸上就写满了真诚二字。 骗子。 谢朗骂。 可他那天真懦弱的老爸居然还当了真,生出一种觅到知音的感情来,“我果然没看错你!年纪轻轻,十九岁!就有这样深厚的文学底蕴!” 好不容易把岳父大人哄开心的凯因松了口气,可侧面的来自谢朗刀般的眼光,让他摸不着头脑。 接着,凯因听到谢朗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那一个单词,“十九?” 凯因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天啊。 凯因简直不敢去看谢朗的脸色。 一想到以前他逼着谢朗在床上叫他哥哥的时候…… 啊,他到底为什么要说那么多的谎言呢? 他暗自祈祷岳父能够救救他,可岳父又跟他毫无默契。 柯菲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是啊,十九。”他转头对凯因说,“小子,我们下次再聊啊。”喝醉了的他,摇摇晃晃,推开车门,被侍者扶着往门里走。 谢朗下车,凯因跟在他的身后,直到,抵达了谢朗的卧室门口。 凯因几乎是本能地跟进去,然后被谢朗拦住。 “你干嘛?”谢朗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和挑眉在如是说。 凯因委屈巴巴苦着脸,“老婆。”在谢朗的凝视下,他改口,“谢朗,我睡哪里?” 谢朗嘴角牵出一抹笑,“睡哪?”他悠哉地说,“客房多的是。” 谢朗掌在门上的手动了动,想要把门合上。凯因的手伸过来拦住,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本来可能狠狠夹住手的门,变成了轻轻的触碰。 凯因察觉出这一点,得寸进尺起来。 “我错了。”他道歉,“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他说,“我可以帮你写作业。我可以帮你收拾干净所有的屋子。我可以以后随便被你揍……” 谢朗被气笑。 怎么平时看上去很聪明的一个人,遇上这种事就傻了呢? “第一,我们放假没有作业。”他皮笑肉不笑,“第二,我想我们家的管家先生并不愿意让你和他争夺工作。第三,揍你我手疼。” 凯因回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有个长相和蔼慈祥的老人站在他的身边。穿着燕尾服,打着黑色领结,手上套上白色丝绸手套。 “少爷。”伯纳德朝着谢朗致礼。 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的小少爷,彰显出血脉中不可剥夺的贵气来。他微微抬起下颚,“伯纳德叔叔,把他带走。” “他打扰到我休息了。”谢朗说。 “是的。”伯纳德颔首,接着对凯因说,“这位先生,请和我来。” 君子不吃眼前亏。 凯因没办法,只好和伯纳德离开,留下晚安。 耳边终于清净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谢朗心情并不好。 他合上门,后脑勺靠在门板上,闭目静静呆了会。睁开眼,谢朗扫视着房间,一如既往,毫无变动。桌上还贴心地放着刚刚从冰冻库拿出来不久的红酒与高脚杯,两个。伯纳德大概是以为凯因会和他一起吧。谢朗想。 他把最亮的灯关掉,留下一盏带着黄昏颜色的灯。 他走过去,站着启开红酒,往酒杯里倒了点,一半,没满。 谢朗拿着酒杯,走到窗边,外面月亮就像他父亲临时写的诗里的一样,又大又圆。他脑子里一下想到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一下什么也没想到。 谢朗抬起杯子,白皙的手在冷月的光下显得更甚。他轻轻晃动酒杯,月光从红色的液体里折射而出,叠加着黄昏的颜色,竟然就在谢朗的脸颊上透露出暗沉的猩红来。他随意地仰头,抬手,抿了一口,喉结滚动。 然后,他听见,窗户边,传来树叶细细簌簌的躁动。不是风吹动的,而是某种动物经过后导致的。 谢朗凝神看过去,凭借着精神力的加持,才在那幽深的黑夜之中,看到了一条长而蓬松的银白色的尾巴。那尾巴在幽暗的绿色中,变得和雪一样。谢朗再要仔细看,那东西竟然飞速地一跃离开了。 什么时候艾泽亚有雪狼了? 谢朗想着。脑子里忽然蹦出来另外一个念头。 等等。 如果说,凯因是凡尔修的王,那么,一定也是兽人。 银白色的尾巴和银色的头发一下连接在一起。 谢朗有了一个念头。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尽管千杯不醉,可酒这种东西,似乎也能给他某种暗示。谢朗那黑的眉眼在屋内的暖光与屋外月的冷的衬托下,变得比平常更骄矜神圣。他没什么表情,手却放在了自己的领带上。他对着窗外,对着那响动过的森林的一角,扯下了领带。然后,慢悠悠地,解开扣子。 一颗,两颗。 修长的脖梗,精致的锁骨。 再往下—— 谢朗的精神力在不知不觉间铺陈而去。他感知着周围地一切。 响动又传来了。 果然。谢朗暗暗勾了勾唇角,又隐去笑意。他就这样裸/露出一半身子,轻轻开口,有些嘲讽,“还要躲吗?” 他骂,“色狼。” 话刚刚说完,一道白影就从他眼前闪过。 谢朗有些错愕,因为他展开了精神力,居然都没办法捕捉到白影具体的动向。 一双手,带着有些长的指甲,搭在了他的窗台。 一对银雪般的狼耳,一双熟悉的眼眸,差别是从深蓝到冰蓝,再接着,就是那个他吻过无数次的双唇。 凯因,此时此刻,就扒拉着他房间的窗户,像个可怜巴巴被发现的采花贼。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解释。 谢朗没说话,打量着他的耳朵。 手,有点痒。 他冷冷地看着凯因,“你还瞒了我什么?” “没有了。”凯因发誓。 吹来一阵风,凯因的狼耳朵抖了抖。 “谢朗。”他说,“要不,咱们进屋说话?” 谢朗哼了一声,像是看尽他的心思,往后退。凯因麻溜地立刻爬进屋子里,关上了窗。 他怕谢朗着凉。 谢朗坐在了桌边,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说吧。”他端起架子,“为什么是我?” “什么?” “订婚。”谢朗放下酒杯,“凡尔修为什么要花那么大代价。别说你喜欢我。”谢朗很冷静,他从没这么冷静过,“我们根本不认识。” 没辙,凯因只好把灵魂歌者那一套说法讲出来。 看着谢朗的表情,凯因以为,他根本就没信,以为他又在说谎。他正纠葛着要如何辩解,谢朗拽了把他的尾巴,直接把他扯到身边。 不痛,可是很敏感。 谢朗温热的手一碰那绵软,凯因就觉得他前面的兄弟硬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狼化的缘故,凯因的整个人的形态,也变得和动物有些类似。他此刻蹲坐在谢朗的脚边。 谢朗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凯因。 “你喜欢我?”他问。 凯因毫不犹豫,“当然。” “吻我。”他看着凯因的眼睛,说。 光是看着那双眼,凯因就知道,谢朗此刻的情绪很复杂。他亲了亲谢朗的手背,靠近了他些,伸手,把他圈在桌椅和他的胸膛之间。 他低头,吻上眉梢。 “谢朗。”他的声音喑哑,“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人像你一样了。” 吻落在了谢朗颤动的眼皮上。 “没有人可以像你一样,轻而易举挑起我的欲望。” 他亲了亲谢朗的眼角,伸舌舔了下。 “不管你是谢·奥休斯,还是谢朗。”他凝视着谢朗的眼,“我都爱你。” 他知道了。 谢朗想。 他知道我在焦虑什么了。 谢朗叹了口气,“我可还没原谅你,凯因。” 凯因有些失落。 “但是。”谢朗狡黠地揉了揉凯因的狼耳,“我允许你向我展示,灵魂歌者的意义。” “啊?” 他以为谢朗会纠结于灵魂歌者。比如他以前还不是国王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传闻,那些用来消遣的故事,总会有关于这方面的争执。国王的爱人会疑惑,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因为这玩意儿。 谢朗看透凯因想什么,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为什么要去在意究竟是怎么开始相爱的呢?人类的相爱难道就有足够的理由了吗?重要的是,这之后的事情啊。 “告诉我你究竟有多爱我。”谢朗哑着嗓子说。 接着,昏暗的光,摇曳的影子,散落一地的衣裳。 谢朗在最迷离的状态,看着天花板,望进一片黑暗。 他抓住身上的这个男人,如同抓住最后的稻草。 秘密在身后窥探。而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彼此的存在。 帝国之雀啊。 喘息着叫出来的那一瞬,谢朗脑子里全部想的都是这四个字。 他要弄明白。 不然白活这二十年。 最后凯因居然记仇地问了一句,“现在,知道接触兽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谢朗没力气地瞪他,一脚把他踹开。 得了便宜还卖乖。 滚。 —— 39 那一天之后,凯因好像一夜被唤醒了某种奇妙的基因。或者说,谢朗仿佛把他骨子里跟哈士奇同宗同源的那一部分彻底打开了,他变得格外的,黏人。黏人到谢朗的父亲,柯菲尔·奥休斯实在觉得双目不可忍,私下找到谢朗,谈起这件事。 这是谢朗回家后父子的第一次的对话。 地点在柯菲尔的阁楼书房。 奥休斯家有很多书房,谢朗几乎都去过。 但柯菲尔很少让谢朗进入他的书房,在谢朗的记忆中,他年幼时被训斥的记忆都和这个隐蔽的阁楼书房有关——只要他靠近就会迎来父亲劈头盖脸的训斥。现在,柯菲尔居然把聊天的地点选在这,着实让谢朗有些诧异。 谢朗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推开漆红的门。 入目的书房还是原来的模样,陈列着无数书目的架子,一张书桌,背后是雕花石壁。落地窗被窗帘遮住了一半。他的父亲就站在窗边,影子因为光角度的原因,被拉得很小。 谢朗生出一种不习惯。 “父亲。”他喊。 柯菲尔从窗边回头,“你来了。” 谢朗点头。 柯菲尔让谢朗坐在书桌对面,自己绕道书桌后坐下,随意翻了翻桌面的书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样?” “凯因?” 柯菲尔摩挲着纸张的角,“这些天。”他笑了下,“你们很恩爱。” 谢朗盯着桌面上的笔筒,看着那笔尖锐利。 他没有回答柯菲尔的话,转而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关于我的母亲,帝国之雀。”谢朗沉声道。 柯菲尔手上的动作顿住,“谁告诉你这些的?” 谢朗不甘示弱,“她是叛变者吗?” 柯菲尔整个人默然了。 谢朗还在问,他仿佛要把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的疑问都讲出来,“我身上的封印,是怎么来的?” 他问了三个问题,可他的父亲一直沉默着,垂着头。 谢朗在他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老态。 他有些残酷的快感,又有些无法言说的心疼。 “你说话啊!!”谢朗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撑着书桌,“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活了二十年,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柯菲尔·奥休斯!”谢朗直接喊出自己父亲的名字。 柯菲尔低低咳嗽两声,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切的哀伤与愤怒,他最后一次低声请求着,“那是我的母亲。”柯菲尔听见他说,“这是我的人生。” “父亲,求求你。” 柯菲尔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在谢朗失望以为什么也得不到的时候,起身松手准备离开的时候,柯菲尔拉开了书桌右边的抽屉,扭动了放在抽屉中的墨水。 随着齿轮合吻的咔嚓声不断响起,谢朗回头,发现那雕花石壁陡然转开,挪移出的空间形成一道暗门。 柯菲尔站在那,被阴影掩盖住一半的身子。 “走吧。”他说,“我给你想要的答案。” —— 谢朗跟随着柯菲尔往里走,那条道路幽深没有尽头。。 直到,柯菲尔停住了脚步,然后按开了墙壁上的灯。 随着光亮的出现,谢朗惊呆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房间。明显的少妇风格,流苏帘,梳妆台,衣柜里繁复的礼服。房间里有一面墙放着奖杯,另一面墙,挂满了她的画像。 这是谢朗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 看着那黑发黑眼笑容灿烂的女人,谢朗感受到一种来自血脉中的牵引。 他在这房间里又感知到了那种,曾经在那一场梦中感受过的母亲的精神力。 谢朗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话。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柯菲尔·奥休斯走到一张小圆矮桌前,伸手抚摸那桌沿。“这是你母亲最爱的木桌。”柯菲尔说,“她最喜欢坐在这,喝下午茶,或者和我下棋。” 谢朗注意到,那边沿已经光滑得不能再光滑,仿佛被人抚摸过千万次。 这房间也出奇地干净,必然是有人刻意打扫过。 “看到那一排奖杯了吗?”柯菲尔说,“她从来就是一个天才。”他笑了下,“我和她一起读书,她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个,而我呢,空有精神力,只会捧着书本。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没想到,她嫁给了我。” “她名声渐起。他们都称她为帝国之雀。她也为这个称呼而骄傲。我亲爱的梅,她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她的国家和人民,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生下你没多久,又被这荣耀和责任裹挟着走上战场了。” “可是结果呢?” 柯菲尔大喊,“看看她得到了什么?” “一个叛变者的名声!”他喊道,“他们说她叛变!却没有给我们任何说法!只是下达了通知,然后命令抹去她的痕迹。”柯菲尔的声音由高转低,他捂着脸,挫败地说,“罗维特告诉我她死了。” “我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没见到。” “封印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柯菲尔佝偻着身子坐下,“你从一出身,我和梅就察觉出了你身上存在的天分。但我已经失去你的母亲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谢朗质问他。 柯菲尔无神地看着墙壁上的奖杯,“我只是有一种预感。谢朗,你要知道,你的母亲就是这样走上最后的道路的。人类对于所谓的天才,总是抱有特别的贪婪。我只想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问问我呢? 谢朗想冲着面前这个一下变老的男人说,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为了接受自己的这种没天赋而经历了多少。可他说不出口。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块石头。 “抱歉,孩子。”柯菲尔说。 “我想在这多呆会。”谢朗垂着头。 柯菲尔没有拒绝,他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谢朗一个人。 他颤抖着抚摸上那些照片,看着房间里的家具,想象着那位黑发黑眼的女子曾经生活的样子。他的指尖触碰上那梳妆台,忽然,妆匣里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抬手,一枚红宝石的银戒已然戴在他的手上。 那戒指里传来无比熟悉的感知。 像一道门,打开了过往百年的秘密。 —— 普洛耳。 银刃军团驻扎点。 易赛亚听到一阵哀鸣,接着,地壳轻微的震动。军团一阵骚乱。 他敛住神色,按下了一个电话,“你好,莱特军事学院吗?我是银刃军团的团长。是的,易赛亚。因为军事安排的缘故,我想提前请你们学校的学生来参加实习。可以吗?那太好了。嗯,我收到过报名表。谢朗,是的,我想要他。他很不错。”易赛亚敲了敲桌面,“还有加勒·索非。是的。十分感谢。” 挂断电话,他轻轻咳嗽。 雪白的手帕上绽开红花。 时间不多了。 —— 凡尔修,皇宫祭祀处。 “臭孔雀,我听到声音了。”那是曾经和加勒通过电话的野犬。 穿着一身洁白金边祭祀礼服的长发男人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瞳,他注视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中心放着一本厚书的台子,喃喃说,“该叫陛下回来登基了。” —— 弗洛特。 幽深的白色云雾掩盖着星球上的一切。 在云雾深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看着面前被导管插满大脑的女人,笑了笑,伸手抚摸上那玻璃隔层。 “我终于要,等到了。” “人类的永生。” 他转身离开。 女人却在水中睁开了眼,那是夜一般的黑色。 那些插在她脑上的管道最终蜿蜒集合在一块红色的宝石上,红色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刺进身后的黑雾里。 星球的另一端。 黑雾笼罩着大地,数位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捕捞着从那光芒的破洞口,涌出的幽灵般的物质。 —— “聊完了?”凯因看着回来的谢朗,说。 谢朗点了点头,手却下意识地抚摸着刚刚戴上的戒指。红宝石把他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甚至泛着病态的冷。凯因看到那戒指,没有多问什么。他握住谢朗的手,把自己炙热的温度传递给他。 谢朗怔了下,反握回去。 凯因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对谢朗坦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凯因有些怨念,“凡尔修那边,叫我回去。” 谢朗挑了下眉毛。 凯因解释道,“说是要提前举行登基典礼。”他打量着谢朗的脸色,“如果你觉得这个时间不合适,我可以不去参——” 谢朗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你以后别乱说。” 凯因捂住自己的嘴,点了点头。 谢朗正好也想要一个自己独处的空间。 “去吧。”他说,“我等你回来。” 凯因看着他的眼睛,“当真?” “你怕什么?”谢朗笑他。 凯因蹭了蹭鼻尖,“没什么。”在谢朗的注视中,他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我舍不得你。”他拉住谢朗的手,“要不要考虑下去我的故乡?”他说,“那里很淳朴。” “凯因。”谢朗摇了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段时间。” “好吧。”凯因耸耸肩,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谢朗看得出他的失落。 “再给我一段时间。”谢朗捏了捏凯因的掌心,“我会想你的。” “那你一定要每天接我的视讯电话。”凯因强调。 “我保证。” 凯因走的那天,他没要谢朗送他。只是从他这里索取了一个吻,一个缠绵,热烈,满含着不舍的湿吻。 他做足了打算该如何度过这段相隔甚远的时间,却是没想到,回到凡尔修的第一天,他就与外界失联了。 他被孔雀带到了那一座祭祀神殿。 古老的石砌城墙,岁月斑驳留下的痕迹明显。 凯因知道这里。 他是从那里获得原石的。 “掏出你的原石。”孔雀看着他,“放到那本书里。” 凯因上前,发现那本厚重的书打开后,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叠又一叠的白纸。他半信半疑地取出原石,才发现那东西已经全然变成青色。那形状很奇妙,棱角分明却又质地柔和。 凯因刚刚把手里的宝石触碰到书页,面前就爆发出青色的光芒。 那原石悬浮着,厚重的书页开始翻动。 孔雀给野犬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晕过去的凯因。 昏迷的他,变成了一头雪狼。 野犬抱着狼,小声地抱怨,“祖宗还真是恶趣味,一定要昏过去再变成原型吗?” 孔雀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子曰,不可说。” 野犬白了他一样,神棍。 “不知道这一位会怎么选呢?”孔雀念叨着,“这次他的歌者,可是人类啊。” “不管怎么选,我们都会追随不是吗?”野犬想了想,“对了,上一位现在在干嘛?” 孔雀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度假呢。自从摘下王冠后,就跑去种田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想着同一件事:不靠谱啊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心态有点崩,所以疯狂更新(?? 感觉这本真没写好,我恨自己。 第38章 40 40 “怎么?”柯菲尔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食不下咽的模样, 问。 谢朗没说话, 手里的银叉百无聊赖地戳在牛排上, 露出好几个孔来。 “还是联系不上凯因?”柯菲尔说。 谢朗点了点头,他有点疲惫。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掐住人中捏了捏。 柯菲尔注意到那个宝石很久了。 “他向你求婚了?”他说。 “什么?”谢朗看向自己的戒指。原来父亲不认识这是母亲的戒指吗?他笑了下, 没承认也没否定。 “这小子, 动作还真快。”柯菲尔笑着舀了一勺蘑菇汤, “他走之前还和我商量,回来后要找你求婚。没想到。” 谢朗切割牛排的动作一顿。 “对了。”柯菲尔想到一件事, “莱特军事学院来了消息, 说你写给银刃的实习申请通过了。明天就可以出发。”柯菲尔犹豫了下, “儿子, 你真的要去吗?” 谢朗捻起餐巾的一角擦了擦嘴,颔首, “是的。” 他不会忘记易赛亚身上那股令人熟悉的精神力。 他有一种预感, 他能在易赛亚所在的地方发现真正的真相。 谢朗出发收拾行李的那一天,不知怎的, 取出了自己的校徽,交给了柯菲尔,他叮嘱父亲,如果凯因找上门, 就把它交给他。 柯菲尔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看着谢朗收拾好行李,看着他提着行李出门的背影。走到一半,他把他喊住了。 “我送你吧。”他说。 谢朗摇了摇头。 柯菲尔握住那徽章, 紧了紧手掌,最后只说一句,“对不起。” 谢朗笑了,他摆摆手,踏上去的旅途。 柯菲尔想到以前的谢朗,总觉得,他变化了很多。 一路顺风啊,我的儿子。 —— 从艾泽亚到普洛耳实在是有一段距离。 谢朗只觉得自己在飞艇上度过了一天一夜。 降落的时候,空气里的干燥扑面而来。阳光的暴晒在建筑内都可以感知得到。所见之处全是荒漠,黄沙在风的卷动中飞舞着。 谢朗居然在这见到了一个熟人。 “加勒?”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叫道。 加勒转过身,冲上来就是给了谢朗一个热情的拥抱,“天啊!谢朗!你居然也在这里!凯因呢!凯因有和你一起吗!我和伊莉莎都很想你们呢!” “凯因没有。”谢朗笑着说,“你和伊莉莎?” 加勒一下红了脸,“事实上,谢,我和伊莉莎,嗯,我们在一起了。” “终于在一起了啊。”谢朗感叹,“恭喜。” “??????”加勒不明白了,“难道你不震惊吗?”为什么这个家伙这么淡定啊! 谢朗耸耸肩,正想说什么,易赛亚朝着他们走来。 “欢迎来到普洛耳。”他取下军帽,“上车吧。” 谢朗和加勒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所见之处,皆为荒凉。 “奇怪吗?”易赛亚笑了下,“整个星球,都是这样。” 谢朗皱了皱眉,“我记得普洛耳之前是旅游星球。”现在却了无人烟。 易赛亚望了眼窗外,秃秃的石头接受着阳光的暴晒,“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生命消逝,自然湮灭。 “手上的戒指挺好看。”易赛亚看着谢朗的手,又转过头去。 谢朗转动了下那戒指,“谢谢。” 他和易赛亚的目光在车内的镜子里对上,暗潮涌动。 加勒却全然不觉,打了个哈欠。 —— 银刃军团驻扎在山穴,条件如同之前的学校的同学所说,很艰苦。他们住在人工挖凿的洞穴里,基地向下蔓延至地底。 头两天没什么特别的事,训话,认识同事,训练。 这一天,谢朗刚刚躺上床,隔壁的加勒就找他。 “哇哦。”加勒看着谢朗的房间,忍不住夸赞,“你也太会整理了吧?” 谢朗笑而不语。 那还不是凯因的功能? 在他家住的那段时间,这家伙每天都抢管家的工作。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学不到十成,做做样子还是够的。 “什么事?”谢朗问加勒。 “哦哦哦。”加勒挠了挠后脑勺,想起来,“上将找你。” “易赛亚?” “嗯!他在办公室等你。” —— “上将,听说你找我?”谢朗穿着银刃的军服,玫瑰刺绣绽放在他的胸口。百与黑最基础的配色,被他穿出贵气与硬朗结合的美来。 “进来。”易赛亚冲着对他行礼的谢朗说,“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谢朗:这难道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易赛亚勾起唇角,他抽出绑在腰际的军刃朝着谢朗投掷过去。 谢朗瞳孔一缩,带着劈天破地气势的军刃闪电般冲到他的眼前。 然后就在距离他的瞳孔微弱距离的地方,啪嗒,掉落在地上。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易赛亚又说了一次。 谢朗看着那掉落的军刃,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涩。 谢朗敏锐地意识到,或许这一次的实习,是他主动的,也是易赛亚所期待的。 “你认识我的母亲?”谢朗终于问了出口,“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易赛亚温柔地笑了,可那温柔了涵盖着些许的悲伤。他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是她的孩子。”他朝着谢朗招手,谢朗迟疑了下,往前走了几步,离易赛亚近了些。 易赛亚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那光滑的手腕上,居然有着一个红色的发绳。 “这是……”谢朗看着那红绳,他想到了什么,陡然抬头看着易赛亚,后退一步。 易赛亚苦笑,“这是你母亲的发绳。”他看着谢朗,似乎要从他的脸上,去透过他,看见另一个人,“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他的神色变得痴迷起来,“你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眉眼。你们有一样的,星夜一般的黑。” “上将……”谢朗勉强组织着语言,“你,喜欢她?” 易赛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慢慢地从谢朗的脸上挪开,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一抹红色,和谢朗戒指上的宝石红交相辉映着。 “她从小就喜欢红色。”易赛亚轻笑,“这头绳,还是我捡她不要的。” 谢朗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声音都被卡在嗓子眼。 易赛亚,暗恋着,他的母亲?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 谢朗知道银刃驻扎之地有地下部分,可他从没去过。 此刻他跟着易赛亚,坐上了向下的悬浮电梯。 在一层又一层的岩石之下,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实验室。那些人穿着白色的大褂,见到易赛亚后,会尊敬地朝着他打招呼又把好奇地目光投向谢朗。 谢朗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 他看到有一位研究员的手背,有一个叫他眼熟的猛虎纹身。 他甚至在这里看到了曾经试炼中出现的缩小版巨鹰和那蚂蚁的同款。谢朗越看,眉头便越皱越紧。 太诡异了。 他跟在易赛亚身后,军靴在地面上碰撞出清澈凌冽地声响。 他们停住了脚步,在一座白无垢的大门前。易赛亚把瞳孔对准了白门的中央的方形,扫描之后,门轰然打开。 那之内,又是一个同样的实验室。 只是被关在观察间的,是许多,奇形怪状的人。谢朗之所以把他们叫做人,是因为他们有着和人类似的整体形态,可在细枝末节上,存在着许多差异。比如说他们的皮肤,有些是溃烂的,有些会扑腾着冒出很多小泡,像是烧烤的黑水。有些人身上会有着动物的结构,有些会圆的像个球,却特别柔软,在那正方体的观察间间中蠕动。谢朗从他面前经过时,他立刻变成一滩肉体贴在那玻璃上,眼睛瞪得很大,咧着嘴朝着谢朗发出疯狂地笑声。 谢朗的脚步顿了顿。 可周围的人,对这一切见怪不怪。 “知道他们是什么吗?”易赛亚问。 谢朗摇头。 易赛亚拍了拍手掌,随着清脆的击掌声,空旷的实验室的上空,出现了实体的投影。白炽灯一下关闭,在黑暗中,谢朗仿佛在观看着什么电影。而易赛亚就是那个解说者。 “你听说过颓物吧?”易赛亚把那投影出来的,一个乌黑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指给谢朗看,“历史课应该会学到。” 谢朗颔首,他的确是在见过这图片。书上说,这是外星系入侵者,是人类的敌人。 可随着投影中的那玩意儿的旋转,谢朗瞳孔紧缩。好似一本书,从正面,翻到了背面。 ——那黑色的怪物之下,居然是人一般的躯体。 易赛亚轻笑,“谢朗,现在知道了吗?”他的声音如同咏叹调,带着残酷和最直接的恨意,“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真正的谎言。” 谢朗握紧了拳头。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 易赛亚轻而易举就背诵出了那些历史。 “新纪元683年,联邦第一次发现了入侵的不名物,攻击性强,毫无理智。取名为‘颓物’。” “新纪元685年,联邦发布联合作战指令,星际人就此统一战线,一致抗敌。这是星际人首次面对异敌。” “新纪元689年,联合作战宣布胜利。这是星际人战争史上最大的胜利,他们击溃了外来的入侵物种。在这次作战中,他们展现出了空前的团结。” 那曾经让谢朗热血过的历史,现在却凝结着冰一般的存在。 他一腔热血,化为冰凉。 他想到了那位给他们上历史课的老教授,那个孩子都死在战场的先生。 他呢,他知道吗? “看看你的周围吧孩子!那都是被恶魔缠身的人啊!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出现的!”随着易赛亚的高声谈论,那被隔离开的怪物们发出了各色的嚎叫。 “他们被我们击溃捕捉,被我们研究,我们才得以窥见一点点的真实。” “什么意思?”谢朗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 “我们视为异类的,不过是我们的同类。”易赛亚嘲讽地笑了声,“谁又知道呢?所谓的外星系颓物,不过是人类一手缔造的结果。” “而且谢朗。”易赛亚望着那投影中出现的一片云雾星球,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母亲,帝国之雀,她还活着。” 啪嗒。 谢朗的四周,试验台上空空的试管,皆爆裂而开。 不知什么时候,其他的研究人员都离开了。 易赛亚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他们的面前,地面下陷成层层楼梯的模样。 他朝着谢朗伸出右手。 “跟我走。”他说,“我带你去接近真相。” 谢朗望着那片黑暗,他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以及一声凄厉的雀鸣。 指尖的红宝石开始发烫。 他没有握上易赛亚的手。 他想起在哪里看过那个纹身了。 那个在k49区,第一次对他说,帝国之雀这四个字的人,脖颈间有着一样的纹身。 谢朗沉下心来。 这个易赛亚,难道从一开始就做好打算,引他过来? 他到底想干嘛? 如果前面是真相…… 谢朗抿紧了双唇,迈出步子,踏上第一个台阶。 易赛亚站在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得偿所愿的笑容。 稚嫩鸟儿啊,快点张开翅膀,往前飞吧。 他啊,可真的,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直播更新到完结(…… 心情不好,狂写!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写几万字(今天写不完明天继续…… 第39章 41 在通往黑暗的台阶上, 谢朗从易赛亚那里得到了已知的真相。他跟在他的身后, 娓娓道来那些不足以外人知道的, 安静祥和的一地白雪之下的肮脏血污。 新纪念832年,星际人类发现了弗洛特星球似乎有着能够与外星系直接链接跳跃的空间漏洞, 在那漏洞之中, 似乎有着更高级的, 超越了现有星际人类认知水准的生物存在。第一批发现他们的人,把他们称之为, 漂浮者。他们没有具体的形态, 气体一般, 聚散成一团。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形成的, 他们的身体中到底涵盖了什么样的生理系统。他们像是一种全然的新生命,出现了。后来, 有人发现, 漂浮者身体中的某种能量元素能够直接用于改造人体素质。他们就像是,灵丹妙药。 由此, 秘密医学实验开始进行。 一开始很顺利。 从一个漂浮者身上,的确是可以提取出足够拯救一个人生命的东西。那玩意儿简直可以治疗世界上所有的不治之症。 但是很快,问题出现了。 研究者发现,从漏洞中出现的漂浮者也是有区别的, 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种族等级, 他们的生理构造也不一样,其效果,也不同。一开始成功的, 应该是漂浮者之中的高等生物。他们就像人类一样,存在着阶级构建。 为了能过获得更多的“药”,联邦暗地里想办法大开漏洞。并且不断地找到贫穷的,无家可归的,不引人注意的人来直接作为人体实验素材。成功的人变成了战士,没有成功的人,成为了废物。 废物积聚着,最后居然发生了他们想象不了也掌控不住的变异。由此,后来被官方政府称之为“颓物”的东西出现了。 那些不断地在战争中死去的人,决不会想到,他们拼命保护的家园背后藏着的不过是掌权者的贪欲。 “那我的母亲呢?”谢朗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啊。”易赛亚凄厉温和地笑了下,“她败就败在,太善良。” 梅·谢奉命出战围剿颓物,却意外发现了背后的秘密。她认为一切不能继续,如果想要终止战争,只能终止欲望的祸端。她试图以一己之力,关闭漏洞。 “可是——”谢朗皱眉。 “她有着这个能力。”易赛亚强调,“谢,你也有着这个能力。这是你们朱雀的天赋。”他打了个响指,黑黢黢的空间亮堂起来。谢朗的眼前,出现了一架巨大的机甲。那竟然和《恒星战纪》里的顶级机甲朱雀相差无二。他震惊了。他一直以为,这种机甲,不过是传说。可没想到…… 谢朗看着面前的红色大块头。 “去吧,孩子。”易赛亚轻声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当初的梅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于是没有选择带着开着秘密机甲上路,而是把它留藏了起来,交给她信赖的朋友,易赛亚。 易赛亚已经守着这座机甲二十年了。 他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 他受到蛊惑,上前,伸手抚摸上那家伙身躯上的划痕。谢朗闭上眼,似乎能感受到这座机甲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他似乎透过这个机械,看到了无数张黑发黑眼的面孔,最后一张在他脑中闪现的,就是他的母亲。 手掌下冰凉的金属一下变得滚烫,就像是拥有了全新的生命。 谢朗指尖的红宝石发热。 他听到自己的脑海中传来了一声呼唤。 “我尊敬的主人,欢迎回家。” 那机甲就像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缓缓睁开了机械的双眼。沉睡多年的神兽,终于在今日,苏醒了过来。 “朱雀。”谢朗轻轻呼唤着。大脑发胀,随着他意识的流动,机甲身上由前一任主人留下的伤痕都消失不见。如同凤凰,浴火涅磐。他变得崭新,充满了生命力。 易赛亚大笑出声,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谢朗,和我去救你的母亲吧。”他说,“她被困在弗洛特,他们利用着她的能力,维持着即将消失的洞口。” 原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漏洞竟然有缩小的趋势。也正是因此,颓物才安稳消失了一段时间——实在是实验素材不够。可他们居然从未放弃。 谢朗看着易赛亚,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身后,朱雀屹立着。 —— “王,你醒了。”野犬和孔雀看着躺在冰封的石床上的雪狼化为人形,缓缓睁开眼。他们下跪,拇指扣上眉心,垂头敬礼。 凯因疼痛地忍受着大脑中爆炸的信息。 四位神明。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 地球意志诞生出的,拥有了超脱普通人能力的存在。 而他们每一位,传承的办法都不同。 朱雀依靠血脉,浴火重生。 青龙凭借原石的转移,寻找着命定的归宿。也正是如此,青龙拥有着最为远古的,传承下来的记忆。 青龙的第一忍继承者在离开地球后受不了人类,来到了凡尔修,从此,有了一切。 在凡尔修,所有人对国王无比尊重,除了因为他的实力,还因为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民族的信仰。 玄武因为个人特质,获得了永生的能力。 白虎,分散成了整个世界——他使得这个世界上的人第一次拥有了超常的精神力。随着不断地衍生发展,出现了精神力等级划分一说。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信奉着白虎教。 凯因的脑袋痛到爆炸。他撑着冰封石床,骤紧眉头。因为长久失去水的滋润,开口时他的喉咙有种撕裂的痛,声音沙哑至极。 他问,“谢朗呢?” “王……” “告诉我,谢朗呢!”凯因勉强止住了疼痛,他看着孔雀,要求他说出一切,“你究竟知道什么?” 孔雀苦笑,“王。当年第一任就已经定下规矩,凡尔修绝不参与到人类战争中。” 凯因冷笑,“从你们给我定下一个人类未婚妻开始,凡尔修就已经,挣脱不了了。”他再次凝视朱雀,“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更何况,我在意的不是人类。” “我只在乎我老婆。” 野犬受不了,啊啊大叫了声,“死孔雀,你那么固执干嘛,直接告诉王不就好了。反正你的情报系统那么发达……” 孔雀狠狠瞪他,妈的,猪队友。 —— 银刃军团的战斗飞船行驶在太空中,他们派兵列阵。他们的前方,就是一颗云雾缭绕的星球。 越靠近,谢朗就越感知到母亲的存在。 他攥紧了拳头。 易赛亚指给他看,“就在那。” “我知道了。”谢朗看着易赛亚指的方向,“既然你从来都知道她在哪里,为什么你不行动呢?” 易赛亚苦笑,“因为那里有我绝不能打败的人。还有,谢朗。我是易赛亚。你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吗?我绝不能背叛联邦。” “你放不下你的荣耀吗?”谢朗问。 易赛亚没有说话,半响后,他拍了拍谢朗的肩膀,“去吧,孩子。你的母亲在等着你。” 谢朗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等红色的机甲从飞船里弹射出,朝着那云雾飞出去后。 “开始警戒。”易赛亚下达了命令。他按动自己个人通讯器上一个隐秘的号码。 “他来了吗?” “他来了。”易赛亚咳嗽了下,他忍着疼痛,“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呢?” 电话那头,那声音轻笑,“放心吧,伟大的上将易赛亚,帝国之光。我会让你活下去的。说起来,没想到白虎教的神官,居然也会得这种病呢。” “亨伯特!”易赛亚有些发怒,“还有梅。”他说,“你答应把事情结束后,把她还给我。” “你觉得如果她知道,是你把她的儿子带给我的。她会怎么看你?” 易赛亚砰地锤了下操控台,“亨伯特!!” “她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亨伯特看着面前被管道支配着大脑的女人。他露出病态的笑容,他喘着粗气,指尖隔着玻璃描摹着她身体的线条。 “冷静,冷静。当然,我们说好的。” 他挂断电话,把手掌整个贴上玻璃,喃喃自语。 “他可真好骗。白虎果然,是最愚蠢的。” “他真以为,你的后代来了,你还活得了吗?” 亨伯特大笑出声,手插在白大褂里,离开。 女人的睫毛似乎颤动着。她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连接着检测她生命状态的仪器上的数据,缓缓朝着坏的方向波动。 —— “报告上将!后方战舰发现有敌军来袭!” “具体情况!哪个部队?” “报,报告上将,是,是,凡尔修——” 易赛亚愣住了。 他怎么,把这家伙给忘记了? 凯因·希德。 谢朗的未婚夫。 凡尔修的,国王。 “立刻调整阵型!联络联邦最近的驻扎部队请求支援!守死这里,不要让人靠近!” “是!” —— “加勒!别睡了!出发作战了!” 有人把加勒锤醒。 加勒慌慌张张跟着一群人坐上小型作战机,往外面一看,忍不住报了句粗。 我操,他只是实习啊?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怎么外面全部都是敌军啊? 还有那个现在喊话的人,那机甲,我的天,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想清楚了,如果现在你们对我们开战,那就是与全联邦为敌。”易赛亚摁下通报器。 凯因操控着青龙机甲,哼笑一声,“易赛亚上将,你或许搞错了。” “是你们人类先劫掠我们凡尔修未来王后在先。”他说,“把他完好无损地还回来,不然。”他精神力凝聚,机甲也跟着做出动作,一个炮轰,一架飞船爆炸开。“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加勒,加勒,冷静,别出去!还没有命令!” “冷静你麻痹!那是老子哥们!”加勒刷地飞了出去。凯因和他身后的团队本来都已经把武器瞄准他了,加勒急急散躲,用飞行器的尾巴划出一个符号。那是他和凯因的暗号。“老哥,是我啊老哥!别打我!千万别打我!” 好在凯因把他认了出来。 两人立刻联通通讯。 “加勒?你怎么在这?” 加勒心想:我他妈还想问你啊!你怎么摇身一变变成国王了!! “谢朗呢?”凯因忙不迭地问。 加勒指了指云雾里面,“我看他一个人蹿了进去。也不知道——哎哎哎,你怎么也一个人窜进去了!” 易赛亚见到凯因飞出去的那一霎,瞳孔紧缩。 那居然是,消失多年的,青龙。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青龙没被找到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啊!! “拦住他!”他大喊! “尊敬的将军。”孔雀轻笑着侵入了银刃的通讯,“现在,你的对手,是我们。” —— 谢朗几乎是毫无阻挡地驾驶着机甲进入到了云雾深处。 一切都太顺利了。 谢朗想。 就好像是铺好了路,要他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欢迎来到,永生之国。” 谢朗看着面前的陡然出现的黑色机甲,那刻着玄武的符号。舱门打开,出现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他温和地笑着,彬彬有礼,“我亲爱的朱雀,我已经等你,等得太久了。” “亨伯特?”谢朗认出他,易赛亚和他讲过。 “噢,可爱的小奥休斯。”亨伯特咯咯笑,“你是来寻找你的母亲的吗?多么可怜的小孩啊。你想要见见你的母亲吗?” 玄武机甲的壳打开了,里面居然赫然是一个插满电线般导管的营养舱,一个黑发黑眼的女人正躺在里面。舱壁是黑暗的,石头般的东西,却又有着雾一般的质感,叫人直生诡异的感觉。 那个营养舱,如同是这大块头机甲的心脏内核。 亨伯特大笑,“我早就想到了,有人会把她夺走。我怎么会把她放在离我遥远的地方呢?如何,谢·奥休斯。你的母亲,可是睡得很香甜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哈哈哈哈!居然有人问我为什么!”亨伯特有些癫狂,他面目狰狞,缓缓又变得慈祥,“我能永生。我就是上帝。上帝必须要为他的子民谋求福利。一小部分人的牺牲又如何?他们应该感到庆幸!他们为了人类的进步做出了贡献!他们是荣耀的!到时候,他们将被载入历史!” “至于那些漂浮着的小东西。我可怜的奥休斯,难道你会同情他们吗?他们不就是像牲畜一样的存在。他们没有什么意思。他们只是无价值的。” “不是这样的……”谢朗坐在机甲中,听到一阵虚弱的女声,“我的孩子,去听听他们的声音。你就能理解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了。” 这一道女声,仿佛打开了谢朗大脑的阀门。 现在,他的四周都充盈着死亡般凄厉的叫声,无数人的哭泣求饶,憎恨谩骂,不舍分离。 原来漂浮者,也会发出声音。 他们也有思想。 只是从来,没有人听见。 “他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差别呢?”梅利用着残存着的意思对着自己的孩子说,“我们都不过是恒星的孩子。我们必须也要面对恒星的命运。消亡和新生,周而复始。” “妈妈……” “小朗。我是爱你的。” “我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只有我的离开,你才能彻底拥有朱雀的力量,才能够去永久地封闭那漏洞。” “妈,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担心,这是我们一族永恒的生命。”梅轻轻笑着,“我啊,就是怀着这样的勇气,看着你一天天在我的肚子里长大的。” 谢朗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喊,摇头,“妈!” “打败他,然后结束这一切。”女人最后说,“记得告诉你的爸爸,月亮啊,真的是又大又圆。” 轻轻的叹息之后,是那营养舱里的女人,永久闭上眼的模样。 “凤凰涅槃,以死换生。哈哈哈哈哈!”亨伯特双手颤抖着,他舔着自己的牙齿,“很好。很好。一切都如我所愿。” “现在,只要抓住你这只刚刚蜕化的鸟,我就能完成上帝的职责了!” 谢朗大喊一声,他的浑身几乎出现了无形的火焰。那机甲也活了起来,手中的巨剑朝着亨伯特劈去。 亨伯特躲开,大笑着戏弄谢朗,“你们都太天真了!易赛亚也是,梅也是。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打倒我吗?要知道,我开始打架的时候,你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里!” 他朝着谢朗出拳,那拳太快太猛,朱雀被击中,活生生踩着地面后退,地面刮出痕迹。 “现在,只要把你取出来。”他喃喃说,“你就是那把钥匙。” 可以关闭漏洞,也可以开启永恒的漏洞。 谢朗的剑脱落了。 亨伯特的拳头又打了过来!! 就在谢朗以为一切都无救的时候,一个盾牌挡了过来。 “呀。”一架青色的机甲出现在了朱雀的身边,“怎么打架,都不叫我呢?” “凯因——!” “老婆。打赢这一场,就嫁给我吧。” “现在,二对一。老乌龟,还觉得你能赢吗?”凯因操控着机甲,举着银剑,指着亨伯特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亨伯特:可以对本BOSS尊重一点吗? 第40章 再见啦 “所以, 你们赢了?”伊莉莎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身上的纯白女款小西服。老实说, 有点紧, 束腰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旁若无人地把手伸进领口,抬了抬胸部, 抖了抖。“谢, 快帮帮我。背后的绑带太多。” 谢朗看上去很镇定,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上衣的口袋里夹了一截绣着玫瑰的丝绸手巾。他绅士地微微扶着伊莉莎的腰,替她拉紧了些, 显出更细的腰身后, 才帮她打着背部的蝴蝶结。 “算了, 我简直就是个白痴。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你们现在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是说,我已经穿着伴娘的西服站在你的身边了。显然, 你们赢了。”伊莉莎紧张到语无伦次, 她从镜子里看到谢朗十分冷静。从容不迫,黑色的眼眸如潭水。 “不紧张吗?”伊莉莎好奇。 谢朗偷偷擦掉手心的汗, 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的天,我今天会看到艾泽亚的国王吗?”伊莉莎越想越多,“你要知道,你是个贵族。” 谢朗温和地笑了下, 宽慰她, “伊莎,冷静。你不会看到他们。或者说,我的婚礼并没有邀请他们。只是一些朋友, 还有凯因的族人。” 伊莉莎很识眼色的没有问什么。 她猜是和之前星网上隐隐爆出的消息有关。 伊莉莎的确是猜对了。 因为谢朗在那之后,找到他的祖父。 那位年迈的,慈祥的老人,第一次对着谢朗落下了愧疚的眼泪。他是当初联邦某些首领打算对梅下手计划的知情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原因是他懦弱,以及这群人的权力无法反抗,更重要的是,艾泽亚的皇帝以奥休斯家传承多年的爵位做威胁。他承诺,只要祖父闭口不谈,奥休斯将会是永远的,唯一的公爵。 谢朗又能说些什么呢?他难道还能大骂自己的祖父吗?他只对着老人沉默,然后渐渐疏远同皇族的关系。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把所有的一切都公之于众,让联邦政权被颠覆。可是这样一来,不又是要爆发出新的战争吗?更何况,现在坐在统治者位置之上的,难道百年之前他们没有过平民的生活吗?当初他们是怎么得到支持的呢?他们说要为了人民。可事实呢?权力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在人性这件事上,权力几乎没有出现过失败。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站在上端,光明的背后,必定有着黑暗。 于是谢朗和凯因只能对此保持缄默。他们没有发起任何政变的打算,这件事,或许后面将会有人继承。他们将开始全新的改革,实行全新的政治体系。 或许有一天,真的能迎来平等呢? 谢朗操心不了那么多了。 他现在能够操心的,就是他这一场,荒唐的,盛大的婚礼。 今天之后,他将从谢·奥休斯伯爵,成为谢·奥休斯·希德。 这意味着,他将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 “嘿,放轻松!”伊莉莎转身,抬手一巴掌拍向谢朗的背。还好力道够轻,没怎么太用力。谢朗只是往前踉跄了一步。伊莉莎调笑,朝着谢朗挑眉,“你难道不觉得,更紧张的人,应该是凯因吗?” 谢朗想到这个人之前打赌输掉后的脸色,扑哧一声笑出声。 他对着镜子调整领结。 —— 凯因·希德。 凡尔修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王。 此刻,他铁青着一张脸,任由无数人在他脸上身上动手动脚。 “粉底,粉底在哪?”孔雀的长发束在脑后,显得干练,“搞什么啊!这什么色号?我要的是白1!白1!你看看他。你觉得给他用这个不就是把他化成菲州星人吗?” 加勒站在一边,正要哈哈大笑起来。自己就立刻被化妆师扭过脑袋去,那女孩长得娇小,脾气却不小。 “加勒,你叫加勒是吧?我给你说了多少次!化完妆不要乱动乱蹦乱蹭乱吃东西!你的口红呢!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加勒无望地坐在原地,等着新一轮的折磨。 “凯因大人,为了你的婚礼,我是真的拼了。”加勒欲哭无泪。 凯因面不改色,“加勒,不要向我告白。我不会爱你的。我马上将成为已婚之夫。” 加勒:你去死吧你。 —— 婚礼是在凡尔修宫殿前的广场举行的。 这是一场全民狂欢的盛宴。 其主要看点是——未来国王大人的婚纱女装。 凯因出场的时候臭着一张脸,黑色的婚纱裙缀满了镂空雕花和蕾丝。不善于踩高跟鞋的他走路歪歪扭扭,两腿大场,一点过往的风范也没有。跟在他身后的加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个人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磕磕盼盼地从红毯上踩过,然后站在拱形的花架之下,等待着新娘的入场。 人群闹哄哄的笑作一团。 后面,谢朗正和父亲并肩走来。 谢朗什么也没有和父亲说,如果谎言是梦,他宁愿他的父亲一直在那间阁楼的房屋里做梦,而不是知道自己所爱之人被自己的国家逼迫到何种程度,遭受了如何的酷刑。 他不说,柯菲尔其实都有所察觉。 他怎么会不能从谢朗对于父亲和帝王的态度中读出一二呢? 两个人都各自保持着缄默,走完了这一程路途。 谢朗和凯因隔着遥遥的红毯相望,伊莉莎朝着加勒绽放灿烂的笑脸。 凯因前所未有的紧张。那一双高跟鞋在此刻也被他征服,他一下站直了身子,手抓着裙子的边缘,看着谢朗穿着一身西服,俊朗地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来。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他们第一天见面。 忽然有个人闯进了房间,偷偷站在厨房偷吃着他刚刚做好的牛排,心安理得得要命。他其实那一天,裹着浴巾,站在那偷偷看了好一会,才开口出声,对他说出他们俩人生中的第一个字——喂。 现在,谁能想到呢,这个人马上就要嫁给他。 虽然是他自己,穿着婚纱。 谢朗在凯因面前站定,他的手中拿着一束洁白的捧花,满天星点缀在其间。凑近了,谢朗才发现,凯因的胸前,别着那一个徽章。 “你带上了?”谢朗小声地问。 凯因扬扬眉,略施粉黛的眉眼有些动人,他笑着说,“这可是你对我的告白。” 莱特军事学院的校训——把每一滴鲜血,都献给星辰。 “我难道不是你的星辰吗?”凯因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谢朗的机会。谢朗松开一只拿着捧花的手,转而去掐凯因的腰。可谁曾想到,摸到腰上,不是肉,是紧紧的束腰的手感。谢朗错愕了下,凯因冲他挤眉弄眼,“我腰好吧?” 今天,你,怎么,这么贱。 请来的神父咳嗽了两声,打算说些什么。哪知道凯因立刻大喊,“无论生老病死我都会爱你!好了!婚礼结束!” 谢朗不明所以,“你搞什么啊?难道不是你想要结婚的吗?” 凯因笑了下,说,“我想要的,只是在吻给全天下看。老婆,你是我的了。”他伸手想要勾住谢朗的下巴来个深吻,台下的人都激动地尖叫。可凯因脚底的高跟鞋一打滑,立刻人仰马翻,还是谢朗伸手搂着他的腰才使得他不至于在自己婚礼现场摔倒那般狼狈。 谢朗把手里的捧花丢开,吻了上去。 注视着捧花良久的加勒二话不说就上前去,想要抢过那东西。可被伊莉莎,率先抢在手。 “喂,娶我吧。”伊莉莎把手里的捧花递给加勒,又故作威胁的模样挥了挥拳头,“不娶我的话,就揍你啊。” END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TM写完了!!!!!!!!!!!!!!!!! 有一种便秘一个月终于拉屎出来的感觉。而本来在我的预想里其实还有好几万日常的,但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写得好烂。没办法承受这种痛苦了( 感谢那个最开始给我长长的建议的女孩,的确是让我发现了很多的毛病。 下一本会努力改正的!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希望大家收藏一下预收!感兴趣的话( ↓ 最晚一月初开文,正在前期准备和存稿中。试读开了一章,别的没改好。 面基前< 胖子:谢神,我觉得游戏里那美女技术不错啊,拐进队里当狙击手呗。 谢尧:技术不错?狙击手容错率有多低你知道吗?别老想着往队里塞猫猫狗狗。 面基后< 胖子:靠!搞半天是个人妖! 谢尧:靠!本颜狗真实心动! 谢尧:小羊,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战队当狙击手吧。 麻阳:啊?我可以吗? 谢尧:你自己那一手叫人对上就自闭的刚枪技术你心里没点AC数吗?你多厉害。出枪人神共愤天地为之震撼! 胖子&麻阳:我求求你闭嘴吧。 “你问我是谁?我叫谢尧,麻阳他老公。麻阳谁啊?我老婆。世界第一狙,联赛总冠军。怎么样,牛逼吧?哎呀,我是没什么本事的啦。 老年宅男嘛,平日里也就洒洒水种种花偷偷蚂蚁能量操操世界冠军罢了,不值一提。老婆。老婆我错了!”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想当舔狗呢?” “舔狗舔到一无所有。” 全息射击游戏背景,设定yy。可能有点苏,前期网游爽文,后期吃鸡电竞。 1551 我会努力改改节奏的,心痛痛。 886朋友们。